闻听此言,金喜春神情骤然凝肃。
陆五姑娘说的对,清净道人必有所图。
他究竟图什么呢?金喜春垂下眼帘盯着清净道人那张因为挨打红肿外加塞了袜子而五官模糊的脸。
真是!多看一眼都折寿!
金喜春别开视线,思量片刻,道:“下晌在刑部的时候,审了也问了。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抬眼去看陆珍,笑眯眯的请求,“要不……陆五姑娘再帮忙审一审,问一问?”
陆珍慢吞吞的说:“我倒是有心帮您,可您瞧瞧我这满身的伤痛。”竖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缠着雪白巾子的额头,“我还带着伤呢。就是您的面子大,要不我说什么都不会走这一趟。我来,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怕您被妖道骗了。但您当我审他,我是真审不了。头迷糊,嘴发苦。哪哪儿都不得劲。”
金喜春颇为愧疚,“您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说,千万别客气。我吩咐小的们给您做。”
陆珍舔舔嘴唇,“也没什么想吃的,不过呢……能来一碗葱白粥并一小碟儿柴火猪头肉、凉拌笋尖儿或是凉拌枸杞芽就好了。葱要章丘的,笋尖儿要永州的,枸杞芽……哪儿的都成,我不是个挑嘴的人。对了,猪头肉说是猪头肉,其实我就爱吃猪脸那块肉。好歹能嫩点,嚼着不累人。”
陆五姑娘这是不拿他当外人。金喜春唇畔笑意愈发深了,“好,您稍等。我这就吩咐人做。”
张玟吞了吞口水。实话实说,他也想吃。金寺人做事向来周到,应该不会只预备陆五姑娘那份。他和老郭等着跟陆五姑娘沾光就行了。
金喜春叫来一个小黄门,耳提面命好一番叮嘱。小黄门领命去办。
趁这当儿,陆珍和张玟、郭铭三人对视一眼便又匆匆错开视线。意思再明白不过,绝不能让清净道人活着离开皇宫。
金喜春说的没错,清净道人就是个祸害,不能留。先前陆珍是“将死之人”,且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不能下手。张玟虽然有机会进刑部审问清净道人,但他也不下手。
现在是最为恰当的时机。
张玟搓着绿油油的鬼骨手串深吸口气,扭脸去看金喜春。得把金喜春拖下水。省得以后麻烦。
郭铭眉梢动了动,手捻胡须几不可见的略略点头。
陆珍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蚕豆,将其捏在指尖,弯起唇角笑的像个孩子。
金喜春把小黄门打发走,转回身看见陆珍手上的蚕豆,不由得“哎呦”一声,“陆五姑娘还带着吃的来了?这可怎么好?怪我思虑不周,慢待陆五姑娘了。”
“这不是吃的。”陆珍站起身,缓步走到金喜春跟前,郑重其事的将蚕豆递到金喜春鼻端,“您敢接豆儿吗?”
接豆儿?什么意思?金喜春目露茫然。
张玟和郭铭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陆珍身侧,“好事儿,您接了就是。”
“一颗豆子而已,又不烫手。”
陆珍笑眼弯弯,“是啊,不烫手,您摸摸看。”
金喜春蹙起眉头,疑惑道:“干嘛非得让我接豆儿?”说着话,情不自禁的从陆珍手上接过蚕豆,“烫手倒是不烫,就是有点……”
怪怪的。尤其是陆五姑娘看他的眼神。古怪极了。
“行了,既然您接了豆儿,咱们就得拧成一股绳儿。”陆珍挑起下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清净道人,“这玩意儿,还得劳烦您受累解决了。”
什么跟什么啊?金喜春低下头看看摊在掌心的蚕豆。豆儿是好豆儿,可是……再好的豆儿也拧不成绳子。
陆珍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您接了豆儿,咱们就拧成一股绳儿了。”
金喜春恍然。原来接豆儿是这个意思埃刚要说话,就听陆珍又道:“您若是愿意就把豆儿吃了,若是不愿意,还我就是。不过……您不接豆儿……这事儿我们几个也就没办法插手了。毕竟出力不讨好的事儿没人愿意干。更何况……”陆珍眼角瞟了瞟清净道人,“这是桩大麻烦。我们几个心里实在是没底。”
声音不大,但是张玟和郭铭竖起耳朵使劲儿听还是能听得见。他俩对视一眼,暗暗点头。陆五姑娘话说的挺明白。但看金寺人吃不吃豆儿。他要是吃了,万事好商量。要是不吃,他们扭脸就走。大不了不当神机使了,收拾包袱去苏州跟老夏一起当“巧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