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顾不得伤怀,奔回四合院同恒觉和刘小虎说明情况,三人便决定连夜出城。
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韩子冲早已吩咐金州所有衙差把守在各个城门处,见来往行人里有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童,都要仔细盘问才肯放行。
三人心知钦差定是察觉出了端倪,要找他几人问话。就算是他们经过刑讯逼供的训练,但对于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能避则避以免发生意外。
贺兰明微眯着双眼,出神的看着不远处盘问行人的衙役,忽的想起金州那座他们短暂容身的芙蓉斋。
既然芙蓉斋是影宗的藏身之所,他们去找陈妈再合适不过。于是第二日一早,他们洗漱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一改平日邋遢模样躲过街头盘查的衙差去了芙蓉斋。
陈妈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当年经手过的孩子,直到从容貌中辨别出贺兰明就是当年邱林带来的女孩儿后,心中不由得升出隐约惧意。贺兰明的眉目间早已没有当年的稚嫩柔弱,而是满目疏离与冷厉的气势,甚至她的举手投足间都如一柄正在开锋的宝剑,让人不敢靠近半分,生怕被她的剑气所伤。她虽隐藏了情绪,但却掩藏不住带给人的惧意。
而贺兰明身旁的恒觉和刘小虎亦是如此,举止警惕目光凌厉。若说刘小虎眼中还带有一点少年的兴奋,一旁的恒觉却早已如同成人一般沉着冷静,镇定自若。
而这一切的变化也不过短短三年。
如今他们同为影宗中人,她便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要求。但从昨夜开始来往人员都需要登记在册比对户籍,若有外地人来此须有城中人做担保方可入内。此时芙蓉斋里突然多出三个没有户籍的少年,不论什么缘由到城门口都会被严加盘问。
当初邱林带着他们入城,又没有交代伪造户籍之事给陈妈,因此她手中并没有可以证明三个孩子是芙蓉斋伙计的身契。若是出城时户籍比对那一关过不去,只怕顷刻这芙蓉斋就要大祸临头。
邱林这顾前不顾后的行事作风,真是让陈妈头疼不已。一时间几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来想去只好先将他们安置在芙蓉斋中,打算等避过风头再送他们出去。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一连三日都未见城门检查有松动的迹象。贺兰明和恒觉的心因为十日之限的临近逐渐焦躁,而刘小虎则是一副天塌了有他们俩顶着的态度,除了吃就是睡,完全不愿去想这些伤脑筋的事。
直到第三日傍晚,贺兰明和恒觉吃过晚饭在院中百无聊赖的看着芙蓉斋中的水井发呆,忽然想到,此时盛夏除了几日前飘过的那一时半刻的雨后金州再未下过一滴雨,城中排洪道的宽窄度完全可以容纳像他们这样身量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穿过,二人一合计便去找了陈妈问了距离芙蓉斋最近的排洪道入口。
陈妈心想如此也算是个主意,送走他们自己也可松一口气,于是夜里悄悄带着他们来到芙蓉斋后的暗巷。
那里有一口弃用多年枯井联通着金州城的排洪道,只要顺着排洪道水流方向走,他们便可出城至金州南边,届时他们转道北上向东,上官道便可直通鄞州。
此刻他们也顾不得要怎样绕路只想着赶快出了金州才是,便毫不犹豫的顺着井壁逐个跳下枯井。
这一次,上天没有再为难他们。按照约定,他们只剩七天,金州到鄞州的官道徒步少说也得十行程日,他们无马只能加快脚程昼夜赶路,甚至为了减少路程,脱离了官道走了许多山间小路。
待到鄞州之时,三人因为路途艰辛已经完全瘦脱了相,黑峻峻的干涩脸皮上只余一双眼睛还透着微弱的光彩,一路打听着来到芙蓉斋时,他们已经算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芙蓉斋——大启有名的绣坊之一,不论布匹丝绸还是绣品皆是鄞州达官显贵首选之地,每年都会有精选的绣品绸缎进贡入宫,名声享誉整个国度。
谁能想到,这样数一数二的绣坊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掩护影宗而存在。
鄞州芙蓉斋总号的掌柜玉娘早已收到邱林消息,因此他们还未自我介绍他们是谁,来做什么,玉娘便已了然的带着他们来到芙蓉斋最偏僻的一间屋内,让他们休息等候,之后她便迅速离去处理绣坊事务。
傍晚,玉娘处理完手头事宜,端着三碗热腾腾的菜拌饭来到他们屋内。
她不过双十年华,湖绿色云烟纱广袖裙裁剪的熨帖,衬的她身形婀娜,略施粉黛的面容显得从容优雅,并不比当年的春蝉逊色多少,甚至比春蝉看上去更加清艳动人,没有一丝妖媚气息。
刘小虎睡了一觉缓过神来,此时看着玉娘淡雅的模样一张小脸居然红到了脖子根,一旁恒觉察觉刘小虎的失神,悄悄捣了捣他,小声调笑道:“瞧你那点出息1刘小虎这才慌张转身不敢再看玉娘一眼。而一旁的贺兰明则沉默冷淡的看着玉娘,看不出任何情绪。
玉娘将他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把托盘放在他们面前的四角方桌上,柔声道:“这是你们的晚餐,邱主出去了很晚才能回来,房间后面连着厨房和浴房,若是想洗漱去那里便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我住在北边寒霜院。”说罢,低头轻笑倩影一转便出了门,留下看痴了的刘小虎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