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琉是个头最小的孩子,她没什么运动细胞,格斗术也比不上其他五个人。
可实验体的怪力摆在那里,人类仍旧无法承受。
肋骨一根根断裂,手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王锦抬腿重重一踩。
平面行者给了他足够的推力,王锦和六号同时倒进凌乱的砖石堆。
用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举起石头,王锦看着六号的脸。
她应该能反抗的,可同伴接连死去的场景还是让六号的动作有了停顿。
“你很在意她们,这没有错。”王锦轻声说,“我也是。”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六号露出笑容。
她知道王锦在杀死女孩们,也知道这一切因谁而起。
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四号身上,让女孩亲手来做决定。
嘭!!
石头重重落下,六号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无力地落下。
王锦挣扎着站起身,看向四号。
她一直没有动作,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无比陌生的王锦一个个解决掉女孩们。
“我现在应该…不是你的对手。”王锦喘着粗气,强撑着站稳。
“但是,十分钟的期限马上就要过了。”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这段记忆很快就会无法消除。”
“在这之后,就算你跟她们说了我做过的事,其他人也很难相信。”
“小肆,你已经做好准备,要独自背负这样的真相了吗?”王锦垂下双手,声音温和而平静,“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这小兽一样的女孩,内心其实远比看起来细腻。
她总是戴着耳机,话也很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爱好都是收集冷冰冰的石头。
可她会小心翼翼地回应别人的关心,会因为同伴负伤而自责,会把最喜欢的石头当成礼物送给其他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心意被珍视而感动。
就算一直被误解,被孤立,四号保护同伴的心也没有任何改变,她只是选择闭上嘴默默去做。
她重视着其他人,重视着王锦,永远冲在最前面,会毫不犹豫地用生命为他做掩护。
她很好,永远值得亲近,值得信赖。
王锦并不后悔这场因她而开始的谋杀循环,哪怕总有一天会走向无法掌控的结局。
而现在,王锦想知道她的想法。
啪嗒。
或许发现王锦仍旧是那个王锦,四号脑子里的嗡嗡声逐渐平静。
她轻轻放下随身听。
“在加入黎明计划之前,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父母都死了,我靠着捡垃圾生活。”
“我从不觉得那些东西真的是垃圾,它们是我的食物,柴火,还有…珍宝。”
“一块石头,几块木炭,这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我这个人很怕冷,偏偏这里是北极。”
“所以,哪怕只有这些散落满地的木炭,我也会拼命保护她们。”
“登上白船之后,木炭变成了篝火。”
“吃得饱,穿得暖,大家的关系变得融洽,而且我还遇到了…你。”
“我觉得自己不仅有了篝火,还有了能遮风避雨的家。”
“这样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过,我很开心,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为了守护它,哪怕让我付出生命也没问题。”
“可你为什么…”四号看着其他女孩的尸体,握紧拳头。
代表着家的房屋在她面前坍塌,压垮篝火,砸碎木炭,冷风再次席卷过来,她喘不过气。
良久,四号抬起头,含着全部的期待与希望,轻声询问,“你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她不需要知道具体原因,只要有原因。
仅仅是这样就可以,哪怕是极度个人的理由,她也会原谅王锦。
真是…傻。
王锦轻轻叹了口气。
少女的真心分量可是很重的,唯独这个问题他不想说谎,也不需要说谎。
他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泪水夺眶而出,强硬得像只小狮子的女孩松了口气,向着王锦靠近。
“我想…”她轻声说。
“等伊变得能够更加体谅别人,洱稍微不那么任性。”
“桑跟我们建立起更多联系,小巫多注意些自己。”
“那时候我们会在小琉的带领下…和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
四号牵住王锦的衣摆,身体前倾,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
“我想在这个温柔的世界里…继续停留。”
“是不是很没出息?”她擦掉眼泪,对王锦笑笑。
“才不,”王锦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你想停留多久都可以,我会帮你把它维持下去。”
——
王锦拿起被压扁的蛋糕,看着上面刚刚用番茄酱写好,已经有些变形的“船长生日快乐!”。
“搞什么…原来是惊喜啊。”
王锦扶起带着弹孔的桌子,拨去上面的瓦砾与尘土,珍而重之地把蛋糕摆在面前。
他想要切一块,可惜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最后小心翼翼地沾了沾边缘的奶油。
很甜,很好吃。
如果自食恶果里面那个“恶果”也这么好吃,那就太棒了。
“哈…”
一片狼藉的餐厅中,王锦低声笑着。
——
“我的蛋糕不见了!”一号猛地拍了拍脸颊,“快想想,快想想是什么时候吃的?”
“哇!”
“啊!”一号被突然冒出的女孩吓了一跳,
“吃饭啦。”二号笑眯眯地拽起她的手,快步走到餐厅。
其他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桌上摆着丰盛的肉类…还有自己的蛋糕。
“诶!?”一号坐下,看着上面写的“船长生日快乐!”,那是她的字迹。
“你们原本打算给我个惊喜来着,”王锦耸耸肩,“可惜我刚吃了一口你们就被叫去体检了。”
实验体在体检结束会进入假死状态…这是樱带来的消息,分部以前有这样的调试环节。
是很出色的借口。
“可恶——只有当事人有印象的惊喜算什么啊!”二号苦恼地撑住腮帮子,“我还想看你当时的表情呢。”
五号嘿嘿笑着,“还好还好,又不是真正的生日,我们到时候再…呜!”
“别说出来!你个傻子!”四号猛地捂住她的嘴。
“蛋糕上,要有粉红兔兔。”
“别在人家的生日蛋糕上提要求啊…”一号扶住额头。
“能做成咸的吗?我不太习惯甜食…”
“不行!”
“都住嘴!”四号猛地一拍手,热烈的气氛为之一滞。
紧接着,她转头期待地看向王锦,“不切蛋糕吗?”
“当然要切,”王锦笑笑,“我特意等了你们半天呢。”
“好哇!切蛋糕切蛋糕!”
“小巫把折刀放下!”
——
“怎么样?我就说没有吧。”戴着巨大面具的少女站在理查德身边,跟他一起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鱼缸墙。
“马蒂斯被俘虏了,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不老泉,”梨花轻声说,“我确实没见过戴安娜。”
“如何?这下能相信吗?”
理查德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缓缓摇头,“当然不。”
“我想也是…要是这么轻松就能被打发掉,你也不会找将近四十年了。”
梨花伸手开灯,在一旁的鱼缸上坐下,“但你有没有想过。”
“就算黛薇确实在骗你,戴安娜被她偷偷藏了起来,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你又能怎么办?跟整个黑船为敌吗?”
“我…”理查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肯定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如果没有黛薇,没有莉莉丝,他当初根本就带不走人鱼。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跟黛薇认真谈谈。”
“哦?”梨花歪了歪头,面具下的脸不知作何表情。
“如果这个‘未知原因’跟莉莉丝有关呢?”
那就是百分百没得谈。
理查德沉默下来。
他意识到梨花说的假设不仅仅是个假设,而为了这个可能性——
自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理查德看着梨花。
“为了早点结束这一切,这样对谁都好。”戴着面具的少女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