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朝廷最大的事,便是来年正月的南郊祭礼,此事随着郭荣入宫侍候皇帝,便转到郭宗谊的手上,而当务之急,是该选出祭礼诸职掌官。
依制,郊社、酒乐等事都由太常寺负责,但太常卿都是虚授,作寄??3??9定阶之用,如今在位的太常卿根本没有抡此大典的能力。
思来想去,郭宗谊大笔一挥,写下国子监祭酒田敏的名字,这老学究通晓九经,博学广猎,心眼又实,请他权判太常寺,具体负责郊祭礼乐之事再合适不过。
接着,便是郊祭大礼五使,依前朝惯例,郭宗谊决定以首相冯道为南郊大礼使,开封尹、晋王荣为舟桥顿递使,权兵部尚书王易为卤簿使,御史中丞边归谠为仪仗使,权判太常田敏为礼仪使。
五使人选拟定,往后的南郊祭祀事便由他们操持,郭宗谊不再多管,继续翻看下一张奏表。
这是充刑部侍郎徐台符的奏表,言因唐末籓镇殊风,久历岁时,未能厘革,京兆、凤翔府、同、华、邠、延、鄜、耀等州所管州县军镇,常遣军将下县,主纠补,涉争讼。
但婚田争讼、赋税丁徭,合是令佐之职,擒奸捕盗、庇护部民,合是军镇警察之职。
政途不一,无以教民,当各守职分,专切提撕。
郭宗谊阅毕,觉得极有道理,早该收收中原诸藩镇的权了,总管军机大事不够,还要干涉刺史、知州、县令的政务,在地方不是一手遮天又是什么?
未及多想,郭宗谊便批了个“允”字。
今时不同往日,郭威先前多次移镇,中原诸节度使之权已削弱不少,于治下镇兵的掌握力已不复当初。
而在荆州大都督府治下的南境,节度使更是风光不再,军令都出不了镇所所在的州城,且除军事外,治下民政赋税、甲仗钱粮、监察巡按等事,节度使根本插不上手。
威风百年的节度使,在南境只不过是一领兵将军矣。
案上摞成小山的奏表渐消,政事堂跑退的舍人频频出入,呈上递下,入夜不止。
郭宗谊由早至晚,也整整批了一天的奏章,但文牍仍旧源源不断送来,中书门下政事堂,及西府枢密院诸官,见皇长孙都如此勤勉,皆不敢下值,各自点上灯油,陪着这小殿下熬夜苦战。
最终还是首相冯道熬不住了,来到滋德殿,见郭宗谊伏案埋头的身影,会心一笑,颤巍巍地行礼:“殿下。”
郭宗谊搁下奏表,见是冯道,忙起身执弟子礼:“冯相有礼。”
接着便要差人看座,冯道连忙摆手:“殿下客气了,臣来说几句话就走。”
郭宗谊见他神色扭捏,干脆道:“冯相有事,但说无妨。”
“那老臣就直言相告了。”冯道又一拱手,以指案上文牍:“大周坐拥四海五岳七百州,这奏章文书,是永远签不完的,殿下不必急于一时。”
郭宗谊恍然,原来是自己耽误诸臣僚下班了,再看案上待阅文牍,数量与来时无二,殿中的小黄门也都是一脸倦怠,眼神幽怨。
他当下愧笑一声,起身道:“我明白了,明日再批便是。”
言罢搁下笔,与冯道一起,离了滋德殿。
走出宫门时,郭宗谊始觉疲惫,臂酸腰僵,头重脚轻,整个人都不舒坦,并不比在外打仗轻松。
回到晋王府,简单吃了些膳食,便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