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动的过程中,武松被惊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过度失血导致视野一度朦胧不清,眯着眼看了片刻,那张温润如玉的俊秀面庞才从虚幻变得真实。
“官、官人……?”他有些不敢置信,慌忙间挣扎着坐起来,却因撕扯到背后的伤疼得瞬间变了脸色。
行秋沉声道:“先出去再说,还能走吗?”
武松缓缓点了点头,他的伤全在背部,双腿完好没有殃及,稍微慢点走不会出太大问题。
他用一整条手臂抵着墙一点点起身,时迁看到了,很有眼色地过去搭了把手,将自己身体借给对方当拐棍。
“哎哎哎官人,您不能带走他!!”狱里的牢头看到了,急忙过来阻拦,“知府大人没开口,小的们不能就这样让您带着人离开,要不您先跟知府大人通个气了再来?”
“没有必要。”行秋沉着脸亮了亮腰牌,“知府大人已经知道这事了,若他再问起什么,你全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这……”牢头一脸为难地看着几人走远,想拦又不敢拦,只能赶紧请示上级看看该怎么办。
客栈里,武松坐在椅子上,行秋和时迁帮着清理了下身上凝结的血块和伤口,公孙胜则将止血化瘀的药膏细细涂抹在上面。
估计这药有不小的刺激性,光是看他手臂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就能想象这个过程的痛苦程度。
他上身缠满了包裹伤口的绷带,蓬乱的发被重新梳得整齐,脸上的污迹也擦了干净,虽因伤病导致气色不佳,但已经恢复了几分从前打虎英雄的矫矫风姿了。
看他三两口将一盏热茶喝完,行秋才叹着气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武松不由自主将手中茶盏握紧,低着头将这段时日的遭遇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他进了牢城营没多久,突然莫名其妙入了小管营施恩的眼,先是免了他一百杀威棒,后又每日好酒好肉地伺候着……
“你等等!”行秋听得纳闷,打断他的话,“我不是给了你些银子,就是为了花钱打点差拨免受皮肉之苦的,怎么,你没给吗?”
武松冷笑一声,梗着脖子一脸的不屈:“若好说好要我便给了,可他们硬要,我偏偏一文也不给。”
行秋无奈扶额:“……好吧,你接着讲。”
之后的一切都按照他所知的那样,小管营献了数天殷勤后,才求到武松头上,说是他原本在快活林开着的酒店被蒋门神抢走,而自己无力抢回。
武松心想这事也算是蒋门神有错在先,他帮着把地盘抢回来,算得上是除暴安良。再加上受了对方诸多好处,正好借此机会回报一二,便答应了施恩的请求。
“武松记着官人的教诲,因此只是帮施相公拿回酒店,没有伤人。”武松垂着头,一手搭在膝上,“这之后,我便一直留在施相公家里看家护院,后来,张都监突然找到我,他带我回他的府上,让我在他家里做事。”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逐渐不稳,言语中带了深刻的又极力压抑的愤恨:“张都监待我极好,他提拔我当他的亲随,赏赐我许多财宝,并与我同桌共饮,说让我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还将身边伺候的丫鬟赏给我……”
时迁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武松看了他一眼:“我没要,只认了她当妹子。”
时迁哦了一声,莫名让人听出一股极其强烈的遗憾。
武松低头继续说道:“一天夜里,我正要睡下,突然听到外头有尖叫声,以为府上有贼人闯入,便急忙去到院里,正好遇上那女子,她说家里进了贼,然后给我指了个方向,我便提着兵器追了过去。”
“可我刚走了几步,突然从四面钻出来几个人把我按
住了,他们一口咬定我就是那个偷盗宝物的贼人,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信。”
武松胸膛剧烈起伏着,按在桌上的右手竟在激愤之下,硬生生将一块桌角掰了下来。
他死死攥着那块桌角,任凭锋利凸起的棱角扎进肉里,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戾气与压抑,“他们把我押到官府,知府没有仔细审问,直接就打了我军棍,官人若是再晚来两天,我可能已经被他们胡乱定了罪,刺字发配了。”
他突然抬头,虎目含泪,直直望着他:“武松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是被他们冤枉的,官人信我!”
公孙胜冷着脸怒气冲冲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你无意间得罪了张都监,他故意给你下套,想狠狠整治你呢!”
武松愣了愣,皱眉道:“难道是因为施恩私留我在家,他看我不顺眼,因此才想了这法子害我?”
“没那么简单。”行秋摇摇头,“问题可能出在快活林那桩事上,你帮着施恩夺回快活林,却得罪了蒋门神。蒋门神背后应该也是有靠山的,他不好直接动施恩,折腾你一个囚犯还不是轻而易举。”
武松像是恍然间明白过来:“官人的意思是,蒋门神的靠山是张都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