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喽啰,倘若真出事,他们带着裴云归,也能轻而易举地逃脱。
裴云归吩咐完,便在侍卫震惊的目光下翻身爬过墙,稳稳落在院中。
见裴云归进去了,侍卫便也不欲闲着,跟着裴云归躲进了后院。
后院还是她离开前的那个样子,只是破败荒凉,罕无人烟,杂草长得至人小腿,恐怕是许久无人打理了。
此处当是自裴云归离开起,便荒废至此,和热闹繁华的前院迥异得仿若两个世界。
她拨开了杂乱的草,带十一和十二走至小屋,甫一推门,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自门缝四散二开,簌簌的浓灰从顶上落下,铺了三人一脸。
裴云归打了个喷嚏,让人将门带上自己便寻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落座,又开了屉子,想寻一些过去用过的笔墨。
好在这院无人前来,东西也一概没人动过,她的笔墨纸砚还整整齐齐地码在抽屉深处。
裴云归便就着已有的材料,给十一十二画了张详细的季府地图,着重将??园的位置标了出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夜幕降临,重归于寂。
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穿过微凉的夜,清晰地落于裴云归耳间,她掐算着时间,先让十一十二沿着地图摸到??园去,自己则继续在后院等着。
一个人消磨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漫长,尤其是在寂静的夜里,裴云归坐在床上,摇晃着腿,心里跟着褪去的时间默数,直到最后一个数落于唇齿,裴云归抬起头,透过高窗往外面望去。
熟悉的锣鼓声再次从同样的地方传来。
裴云归跳下床,将盘好的头发放了下来,浓密乌黑的长发几乎挡住了她半边脸。
她想了想,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今天买的一小包冥/币,和一盒白如石灰的胭脂。
裴云归蘸起胭脂,囫囵往脸上涂去,生生擦了三层才作罢,本就白皙的脸涂得如同厉鬼一般恐怖。
等收拾好了一切,她轻手轻脚窜到院外。
以往后院会安排几个小厮值守,今夜也不例外。
然裴云归上午下的两包药现下已经起作用了,两个值守的仆从自一刻钟起,眼皮子便如同坠了千钧一般,强撑不开,身子摇摇晃晃,最后终于倒地,蒙头睡去。
值守的小厮全部被放倒,裴云归一路上便畅通无阻。
十一十二对裴云归的行动心照不宣,将伺候的侍女也纷纷打晕。
她本还当考虑躲过没有被下药的侍女,如今却什么都不用顾虑,逛季家的府宅如逛自家后花园一般。
??园如同恬税的娇女一般,卧伏在皎洁的月光下。
裴云归未入正门,而是从旁边的莲花窗翻入,院中树影婆娑,大门口躺了两个丫鬟,估计是十一十二的手笔。
她跨过丫鬟,直入里屋。
为了方便夜间传唤,里屋的门是没锁的,轻轻一推便完全敞露,屏风内主人家的酣睡声轻巧传来。
裴云归一面理着长发,一面行入屏风后面。
后边摆着夸大的雕花床,季家夫妇一里一外躺在上头,显然睡得正香。
裴云归哼笑,接着月光打量季夫人安详的睡颜。
明知手上背负两条人命,却能心安理得地酣然入眠,而召伯只因当年一念之差落下失误的过错,便愧疚至今,守着昔日亡魂唯一的有念想的旧迹,落魄过完后半辈子。
同样是人,偏偏有些是披上人皮的兽类,茹毛饮血,好不快活。
裴云归冷哼,将手里的冥币尽数撒在床上。
明黄的纸自半空飞旋落下,撒了季夫人一脸。
季夫人尚在梦中,突被源源不断落下的纸张砸在口鼻上,呼吸一滞,惊醒过来。
一睁眼,便瞧见一张厉鬼似的青白面孔出现在脑袋上方,瞳孔透着幽幽的光,饿狼一般俯视着自己。
季夫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还以为自己生在梦中。
“伯母,可认得我啊。”
裴云归俯下身子,凑近了些,捏着嗓子问道。
浓密及腰的秀发顺着动作垂在胸前,挡住了半边森白的脸。
裴云归咧嘴勾出一抹诡异的笑,目光直直慑住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