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让人信服的谎言,往往是真假参半。
顾凛久久不语,客栈很快被寂静笼罩。
裴云归也面色淡淡,坦然地注视着他,心跳却如捣雷一般,昭示着她的忐忑与不安。
她不知道对于自己捏造的那套说辞,顾凛信了几分,不过有一点却很明晰。
倘若昨夜那人真是顾凛所派,她的谎言将无所遁形。
或许真相早已递到了他眼前,而今晨的这段对话,就如猫儿把玩爪下到嘴的猎物一般。
充斥着儿戏和玩弄。
她不知道猫儿何时会停下玩弄的心思,就如同,她猜不透顾凛在想什么一般。
顾凛慢吞吞给自己倒了杯茶,低沉的声音混着茶水接触杯底的脆声,显得格外好听。
「昨夜救你的陌生人,可还记得他的样貌?」
话落,裴云归立刻垂下了眸。
旁人或许以为她正按照顾凛的吩咐,低头苦想那人的模样。
实际上,她只是趁机掩盖眼中因为惊讶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顾凛的问题,在她的意料之外。
所以他并不认识昨夜那位男子?
救她之人对自己撒了慌。
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呢,为了让她放下戒备心吗?
心中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裴云归只觉心跳愈发地块,清晰的声音几乎响在耳旁,同时又疑心起来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情。
既然那人不是顾凛派来的,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裴云归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的存在,她不认识他。
一个人,冒着得罪姚陳的风险解救一个陌生人,原因不外乎三种。
其一,对被救者有利可图;其二,本身性格正直。
如果按照过去的经验,裴云归更偏向于第一种原因。
她从不相信世界上有绝对的好人存在。
但昨夜那人救下她后,分毫未取便离开了,甚至还赠送了一支药膏,那药膏,裴云归也请4322查过成分,没有异样。
自己身上最有价值的信件完好无损地待在她的身上
,昨夜那人并未动过抢夺之心。
难道真的是自己妄加揣测,想多了?
裴云归百思不得其解,目前来看,似乎只有第二种解释更加能说得通。
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稍稍整理思绪,她斟酌着开口答道:「当时光线不太好,我没看太清,只依稀觉得他身量颇高,模样也比较清俊。」
裴云归顿了顿,补充道:「他将我送到客栈便离开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那位恩公心甚名谁,再一睁眼,人就已经消失了。」
世界上长得高的模样俊俏的人数不甚数,即便顾凛要查,也不可能让真相在一夕一朝间水落石出。
且以那人惹眼的模样气质,混在尤县,必定引人注目,而她到达此处三日之久,平日在街上,也未见过这号人,想必他也同自己一样,易了容。
顾凛要找他,应当不会那么容易。
虽然裴云归不知对方到底是敌是友,可于情于理,他救过自己性命。
若自己转头就把对方卖了,到底有些过分。
果然,顾凛沉默了下来,似是陷入难题。
「只有这些?」他问道。
光凭两个模棱两可的词,要在茫茫人海中捞人,的确不易。
且对方既然会武功,便很有可能精通易容缩骨这些能够隐藏身份的方法。想要查到那人,只有裴云归这边能提供信息。
裴云归回道:「夜里本就不易目视,且虎口脱险后,我便只想着赶紧回来,自然也注意不了太多。」
顾凛知强行让裴云归回忆,有些难为于她,便让她率先回房休息。
裴云归暗暗松了口气。
算是短暂逃过一劫了。
却未想到刚一转身,又被顾凛叫住。
裴云归颤了颤,转了回去,强笑道:「将军,请问还有何吩咐?」
顾凛僵着手从袖中掏出一支药膏,一声不吭地递到了裴云归眼前。
应当也是治皮外伤一类的金创药。
裴云归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支药,一脸不可置信,却没立刻伸手接。
顾凛举着手,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拿着,」他将东西粗鲁地塞到裴云归怀里,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带了点急躁,「这东西放在本将袖子里,咯得慌,你替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