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毓庆宫外。
福临安静地跪着,想这一回索伦图会不会出来看他。虽然终于当上了郡王,也终于成了海兰珠的儿子,待索伦图越发的恭敬了,丝毫不敢骄纵,于规矩上却是更勤。甚至一如既往的卑微。
三月了,天仍是那么寒,福临挺直身子,伸手捶了捶跪得发木的腿。膝盖处以下一片僵硬,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可是索伦图没有召见他的意思,他便抬头看了看天,打算跪到时辰便走。刚才他来时在路上遇到一些下人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会儿大约巴尔堪,索额图,还有多尔博都在陪着索伦图聊天用饭,正是开怀之时。想着他们,福临的心头便又压上了一块巨石。
与孟古青的姐妹们成婚后,这些少年们也不约而同地更得了圣心。索伦图成了乾清门的三等侍卫,就连多尔博,也因为乌力吉的关系,而使得皇太极同意他进入兵部。他们联手后,多铎和阿济格对福临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可是却似防备得多。他们也许像他那样在脚踏两只船。在他和索伦图之间摇摆。现在索伦图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也许多尔博进言,使阿济格和多铎也存了观望的心思。
倘若是那样的话,阿济格和多铎将有一段时间不会接近于他。福临想这样也是正常的,他现在正是风生水起之时,跟他们太近反而会使得皇太极不快。
眼下的火灾的事亦使福临进入了深深的担忧里。清早从噩梦中惊醒,却是由庆格尔泰告知了此事,他险些吐血,却是忍耐着不敢去看望孟古青,不敢去探庄嫔。而是跑到毓庆宫来假装恭敬地来请安。他想知道索伦图的反应,想从反应中找到他想要的。孟古青是否平安,寿安宫是否平安,可是索伦图却是避而不见。
福临忍耐着,不敢显露半点的急躁,就算他急得快要疯了,仍是用最平和的面容面对。但是身体却不争气地折磨着他。自从上回帮海兰珠试针后,胃便变得脆弱,时常会有痉挛,而且和腹痛往往如影随行。就算他有再强的意志。也会承受不起。
福临痛得弯下腰来。梁思杰上前几步忙扶住了,问他可要离开。福临摇了摇手,看到乌云珠提着食盒竟朝这儿走来。
乌云珠换了水绿色的梅花缠枝百褶裙。同色暗纹比甲,显得更娇媚了。她摸摸手上的金镯,有几分自得和快乐,突然脸色一变,着急地跑了过来。
她半蹲着看福临。急得额上冒汗,想了想,从袖中摸出一只瓶儿来,旋开了倒出药丸。
福临见那药丸是浅褐色的,不曾见过。乌云珠又说是徐文魁给的,他才服下了。
福临被她和梁思杰扶到一旁喘息了片刻。问她是何物。乌云珠道:“刚才徐院使到关睢宫去,奴才突然想到爷,便向他讨了些止疼药。不想竟是用上了。”
福临警惕地眯起了眼:“徐文魁到关睢宫去,宸妃又发病了?”
乌云珠忙说:“不是,是十四公主肚子疼。爷,你怎么了。”
福临方才安心了,略提了几句寿安宫的事。只是不敢高声,后来留意到她身边有食盒。便有些心动。早上他没有心情,只是吃了几口粥,现在胃疼也许吃一点东西就会好受些了。他嗅到里面的香气,很有些忍不住了。但这些食物却是海兰珠让送来的,他怎么敢碰呢。
乌云珠看到他这么战战兢兢的样子,心疼的哭了起来,对他说:“这是奴才做的,爷就是吃了又怎么了,反正送给太子,太子也不会碰,你快吃吧。”
她打开了一格,摸出里面的碟筷。福临却叹口气,将它合了起来。这是毓庆宫外,擅动太子的食物,可大可小。
乌云珠扶着他的胳膊,进退不得。福临递帕教她擦了泪,挺着身子喘气,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声音。他一看,竟是索伦图出来了。
“太子。”福临忙挣脱了搀扶之人,快步走去行礼。
索伦图冷淡地瞧了瞧他。每回见福临,他总是这副令人讨厌又可怜的样子,真不知该如今说了。原是带着火气出来巡视的,倒有些不好发作。
福临忙殷勤地教乌云珠带着食盒献上。索伦图瞧了瞧便说:“我不需要,赏予你吧。”
福临谢过恩典,开盒取食了,却偏好那一格就是马奶糕,他咬在口中,想起的却是孟古青,竟是双目含泪。
索伦图瞧见他手中之物也是想到了孟古青。原本压伏的火气便又腾起,怒道:“你如今也是郡王了,天天跑到我这儿来跪是何意思?你不顾身体也要顾着彼此的脸面,我可没有点你来请安!”
“是。”福临忙赔笑着,轻声说:“只是我自己的意思,并不是太子吩咐。是我扰了太子清净,我该死!”
索伦图听到这样的声音,猛然觉醒被他激怒了,说不定他正盼着这样呢。咬了咬唇,随后步儿一旋,半侧了身子笑道:“罢了,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就吓成这样。昨夜寿安宫大火,额娘可有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