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更半夜,满村的人打着手电筒,挨家挨户地四处找人。
村里的大喇叭也循环广播起了孩子走失的消息,望见到的村民迅速把孩子送到村委会来。
但是,村子就这么一千来户人家,很快便把村里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村支书带头一直找到了后半夜,无奈地坐到了村口老槐树下的大石头上,喘着气,仰头对雷泽宽道“大宽,你先别着急。”
“咱报警了,让警察去找吧,这个事儿还是得求助公安……”
然而他这番话还未说完,却听“噗通”一声,眼前的雷泽宽忽然跪倒在了乡亲们面前。
“哎……”
周围人见状,连忙伸手去拉,然而雷泽宽却死命地跪在地上,用手指抠着地,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叔,我求求你,求求各位乡亲们……”
他颤抖着身子,眼泪混杂着鼻涕不住地往下流,哽咽难言地道“大家帮帮我,帮我找找我儿子……”
雷泽宽一面说,一面向村民们磕着头,哭声越来越大,渐渐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瞧见他这般模样,刚刚帮着找孩子的这些村民们不禁为之动容,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过头去,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
银幕前,陈薇看到这里,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陈正豪饰演的雷泽宽在刚出场的时候,入木三分的言行举止,脱胎换骨的气质改变,虽然让人惊讶,但还算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表演风格。
然而刚刚的那一段,和从前的他相比,却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的陈正豪,可能只会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泪,情绪的表达隐忍而内敛。
但刚刚,他在拼命地哭,情绪完全失控,甚至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陈薇自己的哭点比较高,没有在这个地方落泪,但这段表演的感染力无疑是非常强烈的。
《失孤》这部电影,陈正豪是在寻求改变?
还是说……受到了一些外部因素的影响?
这时候,电影中的情节仍在继续。
在村民和警方的协同下,几天的时间,众人找遍了村子周边所有的公共场所,最终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在孩子走失那天的晚上,疑似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很像雷达的小孩出现在了长途汽车站,但具体去了哪里,却无从知晓。
雷泽宽在村民的资助下,骑着摩托车前往了临近的县城去碰运气,一路走,一路散发寻子的传单,但却徒劳无功。
故事从这一刻开始,由细致的演绎变为了快速的剪影。
雷泽宽骑着摩托车,走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发传单,贴小广告,拉横幅,打小旗,当街宣传……
得到过几次线索,但每每失望而归;丢过东西,遇到过骗子,骑坏过摩托车,也遇到过给他免单的好心店主。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雷泽宽的寻子之路就这样重复了下去,再也没有停过。
又是一年,雷泽宽骑着一辆濒临报废的破摩托车,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旧夹克,后面插着一面旗子。
当摩托车奔驰在公路上的时,摩托车后的旗子在强风的吹拂下迎风招展。
那上面印着一张雷达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孩子依旧是两岁半的模样,始终停留在走失的那一年。
片刻后,摩托车停在了路边,雷泽宽摘下头盔,眯着眼睛回过了头来。
这一刹那,当银幕前的陈薇瞧清楚这张脸的时候,她不知为何,莫名感觉眼眶一酸。
脑中的雷泽宽还是那个背着孩子从卫生所回来的年轻父亲,但此时此刻,这张当时还稍显青涩的年轻面容却已然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他挺拔的脊背已变得佝偻,漆黑的头发上长满了银丝,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从前清澈的眼睛也已然变得麻木而浑浊。
——从前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就这样在茫茫寻子的路上,一点点地老去了。
陈薇垂下头,轻轻抹了一下眼角,以防在同事们面前丢人。
多年来审片无数,她却依旧没能忍住,在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镜头前轻易破防。
影片的正片到现在其实才只过去了二十来分钟,作为男二号的许臻甚至还没有登场,陈薇的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那等许臻登场之后呢?
说好的治愈系电影呢??
她正这样在心里忿忿不平地怨念着《失孤》的宣传部门,就在这时,许臻出现了。
雷泽宽的摩托车半路抛锚,他费力地推着车找到了一家修理铺,撩开帘子探进头去,修摩托车的师傅正是许臻。
他此时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作服,戴着橡胶手套,正在一边哼歌,一边摆弄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
许臻修车的手法极其娴熟,不管是用千斤顶还是电钻,都有种说不出的韵律感,看上去十分舒适。
不过遗憾的是,他哼的歌实在是不敢恭维,七扭八拐,调子跑的都没边了。
“十更更鼓日斜西,我哥此去着再来是咱双人相喜爱,呣嗵给娘看东西……”
唱得不咋地,但是人却很陶醉。
一副小镇青年自唱自嗨的模样。
听到有人进来了,许臻抬起头来,用胳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白皙的脸颊顿时被满是碳灰的工作服擦成了大花脸。
这一刹那,陈薇瞧着这张脸,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感觉很奇怪,自己这两年看电视看哭,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因为许臻。
陈薇本以为,许臻和陈正豪在影片中汇合,自己需要面对疾风,然而万没想到,心头反倒是忽然一松。
本来已经压抑到极点的情绪,随着许臻的登场,竟然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与之相应的,画面的色调不知在何时,也变得鲜亮了起来。
陈正豪饰演的雷泽宽囊中羞涩,付不起修理费,而许臻饰演的修理工则顶着自己这张花脸,一副市侩模样地跟他讨价还价。
直到他瞧见雷泽宽车上的那面寻子的旗子时,才终于眼神一颤。
“算了,不要钱了。”
许臻的态度忽然发生了变化,他用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来,咧嘴一笑,道“就当我日行一善。”
陈薇怔然看着眼前的画面,十分诧异。
难道说……这部电影所谓的“治愈”,指的是许臻的这个角色?
许臻这厮居然从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