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郎微微探身,白色丝麻宽袍上的苏合香便盖住谢惠连的身,像是另一种身份的彰显,王五郎冷冷道:“此次押拍,你若敢贸然开口,我便让你永远留在仇池。听说这仇池国伏麒岭上的墓地千金难求,想必你那表妹不会舍不得送你一副棺椁。”
谢惠连猛地抬起头,眼神阴狠冷冽,“琅琊王氏也不过如此。闻名建康的王五郎,刻意在此拦我去路,可是怕我在此次押拍时抢了你的风头?挡了你成为宗子的路?”
注意到王五郎瞬间微缩的眼瞳,谢惠连突兀地又往前踏出一步,“你又以为琅琊王氏为什么派你前来?而不是德才兼备的王七郎?素问王五郎子肖其父,王华大人如此会讨陛下欢心,想必五郎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叹啊……堂堂王家,也落得要拍皇室马屁的地步了。”
王五郎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道:“凭你也敢讥讽我!”
百年氏族,向来清高自傲,不屑做皇室走狗。氏族内部通婚,氏族女从不嫁皇室,就是这种优越感最直白的体现。
只不过……乱世之中,很多规矩都成了一纸空谈。再强大的氏族,不依靠朝廷也无法存活。所以,拍皇室马屁对于氏族子弟来说就成了必须做,但又羞于启齿的事。
两人正对峙着,就听不远处有人鼓着掌走了过来,“精彩!真是精彩!我以为南方的氏族已经知道什么叫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道理了。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
见到崔十一郎走来,王五郎和谢惠连立刻变换了站位,并肩而立。
王五郎眉尾上挑,“哪儿来的癞蛤蟆,叫个不停,听得人心烦。”
谢惠连更是不客气,一箭双雕道:“看来王五郎涵养不佳,眼神也有些不济,这是墙头草,不是蛤蟆。”
当初五胡乱华,氏族分化,老氏族追随汉室南渡,另外一些则选择留在北方,希望能在没有王谢两家的压制下出头。
可北方氏族因为辅佐类似北魏这种胡人的朝廷,常被南方氏族嗤笑没有节气,卖国求荣。
王五郎瞧不上谢惠连,谢惠连也看不起王五郎。可王谢两家从来抱团,有崔十一郎在此,他们两个即便有再大的私怨,都会先行放下,绝不让北方氏族看笑话。
这也是他们身为氏族子弟,从小就被耳提面命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底线。
崔十一郎身为崔浩的小儿子,跟在崔浩身边耳闻目染,气度涵养非王五郎和谢惠连可比。听两人嘲讽北方氏族也浑不在意,“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二位又何须耿耿于怀。难不成你们没了我们崔家,在南宋朝廷里就无法为氏族站稳脚跟?”
从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开始,就大量启用寒门子弟。如今刘宋的朝堂之上,再不是氏族的一言堂。真的论起来,氏族在北方日子怕是还更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