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湛嘟哝道:“飞来横祸,我也不想的。”
寒非邪搂着他往外走,这次无论战湛怎么抗议都不放手了。
战湛十分怀疑之前他就是知道会有一把刀飞过来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不然以寒非邪今时今日的修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出口正是下泉庙中庙的那块写着麒麟世家列祖列宗名字的石碑。只是他们先前是爬到高出进入,这次的出口却是在半腰的位置。
战湛道:“他们把这座山都挖空了。”
寒非邪拉着他跳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混乱的战场,朝外走去。
“谁啊?”受好奇心驱使,战湛努力在混乱中寻找源头。
“不认识。”寒非邪捉住他的下巴想将他的头扭过来却晚了一步,战湛已经看清楚被围在战场中心的人的面孔。“师父!”
寒非邪撇了撇嘴,不等战湛出手,已然插入战场中心,随手解决掉包围圈最里面的一层,将蓝醇顺手拉了出来。
蓝醇形容十分狼狈,胸前手臂有多处伤口,衣服一半是破的一半被血水浸透。
战湛看他背着蓝醅,忙问道:“他怎么了?”
寒非邪一边挡开那些不长眼冲上来的麒麟世家弟子,一边淡然道:“既然剑气回到了他的身上,就说明……他死了。”
蓝醇眼角微抽,随即手臂和大腿都像定时过一样,同时痉挛。
战湛强按住震惊,俯身帮蓝醇按摩手脚。
即使弯腰,蓝醇也不肯将蓝醅放下,宁可单手抓着。
“师父……”战湛犹豫了下,低声道,“节哀顺变。”蓝醇的表情虽然表情,可眼底的哀伤骗不了人,哀得浓,伤得重,足以叫人忽略他和蓝醅曾经的仇怨。
战湛想到两人的兄弟关系,又想到两人的不伦关系,对蓝醇此刻的心情多了几分理解和同情。
“复活药……”蓝醇嘴唇动了动,抬头看战湛,“你找到了吗?”
战湛扭头看寒非邪。
背对着他们的寒非邪像是后脑勺上长着眼睛,冷笑道:“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这世界就不会有死人了。”
虽然寒非邪好几次保证一定会找到复活药,但在战湛想来,这份保证是安慰居多,因此并没有怀疑寒非邪的说辞,遗憾地拍了拍蓝醇的肩膀。
他怕蓝醇想不开,试探道:“师父以后有什么打算?”
蓝醇将蓝醅从背上慢慢地放下来,扶到战湛面前。地上湿漉漉的,他怕弄湿蓝醅的裤子,用受伤的手托住他的腿,吃力地往上抬了抬。
战湛见状急忙接过来。
蓝醇道:“我这个师父当得并不称职,你不会怪我吧?”
战湛忙不迭地摇头。
“他那就好。”蓝醇指着蓝醅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师叔,他的后事为师就交付给你了。”
“……棺材和葬礼有什么规格吗?”
“找个清静的地方就好。”
“风水什么的,我不懂,还要师父在旁指点才行。”战湛看出蓝醇已萌生死志,现在说的话就是在交代遗言,心中骇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这个不懂那个不行,想要拖住蓝醇。
但蓝醇不吃这一套,“你看着办就行。”
“师父,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师叔吗?墓地风水好不好关乎下辈子投胎,必须要慎重啊!你是他的亲人,怎么可以放任他不管。”
“就因为我是他的亲人,所以我才要帮他报仇。”
“……”糟糕,好像劝错了方向。战湛改口道:“师叔以前那么对你,你还帮他报什么仇啊!所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你应该感谢对方才是。”
蓝醇道:“若非他一路护着我,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他是愧疚。”
蓝醇抬头瞪了他一眼。
战湛暗喜,心道:看来师父还是有情绪变化的,这就好办了。
“我们……唉,到底是不同的。”蓝醇伸手摸了摸蓝醅的脸,眼里竟透露出眷恋和暧昧。
战湛看得心惊胆战,暗道:坏了坏了。
他这个人虽然八卦,却不很喜欢干涉别人的事,虽然蓝醇蓝醅是亲兄弟,但两人若是在世的时候发现对彼此的感情,想要在一起,他大概睁一只眼闭只眼地送些祝福就算了。可现在蓝醅已逝,蓝醇对这段感情的感悟越深,伤害和绝望就越深。
“何况,我不止是为他报仇,我是为我们报仇。”蓝醇捏紧拳头,“我们会变成这样子,都是拜他们所赐!”
战湛看寒非邪将人清理得差不多,拍拍蓝醇的肩膀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你告诉我仇人是谁,我们一起去找他!”
“你们不是要对付麒麟世家吗?”
“要不这样,你先帮我们对付麒麟世家,我们再帮你对付你的仇人。人多力量大嘛。”
战湛拼命说服他和自己一起上路,但蓝醇依旧不为所动。
“如果寒非邪死了,你可愿独活?”他问。
战湛被问住,目光滴溜溜地转到寒非邪的背影上。
寒非邪百忙中抽出一个关爱的眼神。
这个问题实在很残忍。战湛认真地想了半分钟,尽管他贪恋云雾衣的温暖,享受着朱晚他们的友情,也舍不得法拉利,但是这个世界真正让他们留恋的是寒非邪。让他下定决心融入这个世界的也是寒非邪,如果没有寒非邪,那么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
“你会不会为他报仇?”蓝醇又问。
战湛左右为难。
蓝醇没有逼问,只是慢慢地站起来朝外走。
庙里的光落在他身上,红通通的,像血影。
“师父!”战湛忍不住喊道。
蓝醇没有回头,轻轻地说道:“你为何不让我在临死前做一件我想做的事?”
“……你好歹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啊!”
“不用为我报仇。”
“不是啊,说不定顺路,我帮你收尸。”他故作轻松地说,却打定主意要跟上去。
蓝醇人走到门口,声音才幽幽传来,“我父母。”
战湛跳起来,环顾四周,想到自己和寒非邪跳出来的那个出口,背起蓝醅的尸体塞了进去,下来的时候寒非邪已经解决那些人,正了然地看着他。
战湛讷讷道:“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寒非邪平静地问道:“对你来说,我死了也无所谓。”要不是为了偷听他们师徒的谈话,他解决敌人的速度可以更快一点。
“当然不是。”战湛怕他误会,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对我来说无比重要。如果我死了就能与你重逢,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去死。要是不能的话,我更希望活着,做你没有做的事,做我们应该一起去做的事……”
寒非邪见他急得脸都红了,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但口气依旧不佳,“包括娶妻生子?”
“绝对不包括!”战湛回答得斩钉截铁。
“唔。”寒非邪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表情是姑且听之。
战湛知道这个时候不沟通好,后患无穷,搂住他的腰,将人拖在原地,郑重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算生命流逝,这个意义也不会改变。但是,如果你希望我陪你,我会毫不犹豫追随。”
寒非邪低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我不会把你独自留在这个世界。”
战湛:“……”他想起一个新学的词,细思恐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