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的老师丁医师向他人认购了数十万的奇券。这些奇券本身代表的权益未必巨大,但由于变色石币的私铸,恶行通货膨胀的发生,在数年内因民间的追捧翻了数倍,于是丁医师也赚得盆满钵满,自此,志得意满,广招学徒。
可在德先生接到沙龙邀请的那天,内城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由深地家族一手垄断的发掘业遭到了议事会的警告。
就像圆塔家族之于建筑的垄断一样。
议事会一天之内连发七条诏令,命令收藏了上万种奇物,掌握了落日城超过一半发掘业市场、一度被视作落日城统治者之一的深地家族族长进入禁令宫向冕下述职。
这是近来两个黄昏战争不曾有过的事变,叫所有知情的人为之侧颜。
当时的场景没人知道。中央禁令宫的任何消息都不得外传。只有圆塔家族放出消息说,这是禁令宫向外传播的信号,要求深地家族开放奇物交易,不得垄断,并要求深地家族现任族长地岩换人。于是族长地岩连夜前往禁令宫述职,在第一殿外跪拜三天三夜,恳求冕下撤回革除职务的敕令。
深地家族对这一消息没有反驳。
于是内城的沙龙,到外城的酒肆,都传满了深地家族即将像历史数度记载的那样,遭到冕下的制裁。
稍有地位的公民边民着眼于内城的局势变化。接触不到这领域的人,便尚且浑然无知。
当天,在各个私下的交易场所中,奇券的价格发生雪崩。
河岸的老师早几天就想尽快出手,但他已经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收购方。
这是其一。
而其二则是压垮了这虚浮巨物的一根稻草。
丁医师志得意满而开的诸多分所和机构的建造是他抵押了奇券换来的钱。当时他的奇券将近抵押了五十万的变色石币。如今奇券的价格雪崩,不值十万变色石币。由内城第三个大家族岩土家族经营的当铺行直接找上丁医师家门,给丁医师提供了两个选择。
事情的余波便开始波及对此尚且无知的人。
“我听我爸说的,一个是叫老师追加抵押物,直到抵押物的价值与他们给出的五十万变色石币相等为止。”
一天吃饭时,河岸听到饭桌上的两个学徒小声地说道。
“第二个选择是叫那老师,把钱交出去,直到老师抵押拿到的钱,和抵押的奇券的价值相等。”
河岸没有听懂,为什么已经落地的生意还能重新改易。
只知道学徒们说,奇券不是卖出去了,而是抵押出去,可以赎回。岩土家族的典当行和丁医师签订的是一份满十年的契约,现在岩土家族要求丁医师立刻交钱赎回奇券。
“这……这之后会怎么样呀?”
“可能要关掉几个诊所了!”
随后,学徒长听到他们的话语,走来,不准这两个多嘴公民小鬼妄自讨论了。
但为了节约开支,丁医师可能会关闭一个或几个诊所并辞退一批学徒的消息是非常明确的。河岸立即升起一种恐惧,在几天的时间中,在租屋里都一声不吭,闷然不语。
“我应该不会被开除吧。我的父亲交了很多学费,应该是那些没交学费的人被开除。”
他越说越叫自己相信,说到自己自信满满地在今天上工去了。
之后……学徒长就告知了他、他被开除的事情。
他原本想要见丁医师,质问当初父亲倾家荡产的学费。
可丁医师没在平陵,也不会来见他。只有那位学徒长轻蔑地说道:
“你那点学费根本不算什么。你知道你在这里白吃白喝,偷学的东西要花多少钱吗?你根本什么都不会,只会帮倒忙。在这里,是我们在培训你,你该向我们交更多的钱。”
那人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河岸被吓到了。
“我没有钱……”
“那还不快滚。”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河岸浑浑噩噩地走了,走的时候连一件工服都不能带走。
于是那天,他就在外面逛了很久,想起父母托商队带给他一封信。信里问他你还好吗?学医学得怎么样?
本来起云前,他就可以回来。但他走在日照之河的边上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好久时间一动不动,目光一直在细雨濛濛的水上。
之前每次下班时,他都会走过这里。那时候,水上巨大太阳的光芒,会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与美丽。
而现在,身边的一切声音好像都被跌宕的水声吸了去,一种巨大的荒凉与寂静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停了很久,才继续往回走。
那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路边,有个扛着锤子的工人。他穿着破旧的雨衣,驱赶着一只别人的羊马,拉着一车别人的货物,从河岸的身边走过了。
河岸就又顿住了,在雨中目送那人寂静地走去。
“他原来会是做什么的呢?”
会是像他一样学艺的吗?还是像他听到的那些狂热的在奇物发掘的人呢?
他不知道。
“雨水很凉,在外面呆久了,我会生病的。”
他想到这点,跌跌撞撞地赶忙往回走了。
可到了门口,他还不想进来,就站着,站到自己衣服干了点,他终于打开了门,看到那双熟悉的人的明亮的眼睛正在回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