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先君南野究竟因何而亡?”
南棹晚默然摇首。
武林爷爷却默然扬首,眼望前方,仿佛在凝望某段未知的遥远岁月,看上去似乎有些目光飘忽,其话语亦开始变得有些时断时续。身畔,南棹晚与母亲兄妹尽皆屏气凝神,默然听闻武林爷爷娓娓讲述往事,宛若在描绘某段虚无缥缈的迷蒙梦境……
“……十五年前仲夏间,我在村庄以北深山密林里狩猎时,曾偶然遇到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武林爷爷如此言道,并未理会身畔愈为讶然的兄长秦朝与小妹秦楼月,“也许你等以往亦曾听闻些许孤独群岛传说,其孤悬海外、远离中洲,其上众生皆因为神明后裔而善用神术,却极少有人能够远渡重洋觅得其岛屿。故此,当我在那深山密林间得遇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时,心下亦极为惊诧……”
“神明后裔?”南棹晚闻言不禁眉头紧锁。
“正是如此1武林爷爷微微点点头继续言道,“其令我极为惊诧者,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竟未东归海波,而是现身如此深山密林。然而其令我愈为惊诧者,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竟自我云荒国都城烈王城而来,且始终怀抱着安然恬睡的幼小婴孩……”
武林爷爷言至于此,南棹晚已然完全明白,遂试探发问:“依您所言之意,我正是那婴孩?”
“正是如此1武林爷爷谨肃点头道,“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亦曾言道,当年其时,我云荒国首相汉宫春为令自身愈为权倾天下,竟至发动宫廷政变,令国都烈王城历尽腥风血雨,令我云荒国家政治于刹那间翻天覆地!首相汉宫春逼迫当时云荒国君南野退位,并随即将其诛杀,另自宫室宗亲中择幼主南楼立为我云荒国新君,其自身则同时进位太师,即为如今当朝太师。然则,进位太师后,首相汉宫春竟意欲对先君南野赶尽杀绝斩草除根!那位其时恰逢身处烈王城中的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见其如此暴戾行为,心中不忍,遂趁此乱局孤身入宫,却亦仅能救得先君南野独子、我云荒国太子……”
武林爷爷言至于此,却见身畔老母亲双眼含泪、默然垂首、黯然神伤,而秦朝、秦楼月兄妹两人则极为惊诧,讶然看向已然泪流满面的南棹晚。而武林爷爷则神情愈为恭谨,亦朝南棹晚微微躬身,肃然言道:“棹晚,你就是先君南野独子、我云荒国太子,即为我云荒国如此锦绣江山的真正主君1
武林爷爷如此言毕,身畔母亲默然起身,自那木屋角落杉木衣柜深处双手捧出看上去有些古朴的深红色木匣,匣中却静静躺着小小白玉方印,赫然正是当年那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交与武林老猎人的云荒国太子印玺!在秦朝、秦楼月兄妹两人那讶然目光中,武林爷爷双手将那枚白玉印玺自匣中奉至南棹晚面前,随即屈膝跪下: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1
南棹晚扬袖揩去眼角泪水,缓缓起身而立,神情却愈为坚毅,自武林爷爷手心接过那枚本属他的白玉太子印玺,目光却在屈膝跪地的武林爷爷、老母亲与秦朝、秦楼月兄妹间不断睃巡。片刻后,南棹晚方蓦然开言,话音却愈为冷峻:
“我有事不明,还望前辈教我……”
“殿下但问就是,老朽万不敢有所欺瞒……”
“那么多宫室宗亲,难道就更无他人免得此难?”南棹晚话音颤抖着如此问道。
“倘若那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所言为实,能够自那腥风血雨间劫后余生的先君南野血脉,惟有殿下您而已……”武林爷爷依然伏地垂首,如此恭谨回奏道。听闻此言,南棹晚不由得全身颤抖,双手皆紧握成拳,泪水亦再次流淌过面颊……
“难道这就是执掌天下的代价吗?”
南棹晚如此愤怒嘶吼着,直至声振屋瓦、震地撼天!南棹晚愤然垂首,怒目圆睁,字字咬牙泣血:
“多年以来,我原仅以为,那当朝太师汉宫春不过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肆意贪墨、大兴土木,令我云荒民不聊生,却未想到,其竟杀我至亲、弑我先君,如此家仇国恨,我若不报,还有何颜面苟全于世!无论世间多有艰难险阻,无论前路多有荆棘遍布,我定将誓死诛灭此贼、报此深仇,重夺此天下1
闻得此言,原本伏身于地的武林爷爷却蓦然扬首,饱经沧桑的双眸间竟骤然放出明亮光芒,紧盯仿似哀哀欲绝的云荒国太子殿下南棹晚:“殿下既出此言,老朽就斗胆请问殿下:殿下意欲为赢得天下而夺君位,还是意欲为赢得君位而安天下?”
此言既出,不啻为平地惊雷,令南棹晚不禁怔立原地。南棹晚低语喃喃,细剖武林爷爷所言话语,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深意。
“此言何解?”
“倘若殿下为赢得天下而夺君位,则其中必有私心,无论殿下因此而做何举动,其虽有公而无公,虽无私而有私。然而如今,天下纷争,宿敌进犯,群魔乱舞,大军溃败,百姓离散,天下人心惶惶,国家危在旦夕!倘若殿下举义帜、兴义兵,破敌诛魔,定国安民,为赢得君位而安天下,则何愁不得臣民拥戴,何愁不报家仇国恨!此为老朽肺腑忠言,还望太子殿下明鉴1
南棹晚乍闻此言,细细剖析,仿若醍醐灌顶,竟至怔立原地,木然凝望窗外那如墨夜色间的近处无际森林、远处巍峨群山,目光却竟不觉渐渐变得愈为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