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慕玲芳走后,雁阿九更加不知所措。
魔药山谷里的温度很低,明亮的圆月给四周的一切抹上了惨白。寂静之中再无他人,或许,亡灵们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劝慰雁阿九,他们只得静静地陪着他,不多说什么。
雁阿九从六岁开始就来到了荒岛,那时他还是一个无家可归,四处逃难的孩子。一双能看见亡灵的眼睛使他与芳相互认识,同时也认识了其余冤死的亡灵,如果没有他们,雁阿九可能上岛后的第一天都熬不过去。
虽说平时是由克拉克等亡灵向雁阿九传授生存技能,更为难得的是因为有芳在,雁阿九能够在这荒岛里残酷的生存竞争中保留那一份应有的童真,不至于彻底地沦为一头人形的野兽,变成一个毫无情绪的人。
所以论起情感,对于雁阿九来说,芳的地位更要超过十四位亡灵;因为她不仅是老师,更是伙伴,现今芳所表现出的冷漠深深地刺痛了雁阿九。
他的内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
“还是先回去吧……先生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雁阿九木木地说道,仅仅是为了通知众亡灵一声,他头也不回地向荒岛上的住所行去。
穿过了芳泽湖,穿过那一片距离山洞不远的青草地。他在山洞的入口处停了一会儿,因为进去之后,或许便是一个人了。
他走了进去。
“你为什么这么慢?”
听清楚这个声音,雁阿九整个人从心脏到自己的指尖都微微地一颤,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
“芳?”。
“慕玲芳。”她又强调了一句,此时她正坐在一张洁净木桌上,双腿轻轻律动着,那木桌好似没有承受重力般一动不动。
雁阿九沉默了,他有些警惕起来,可是潜意识当中,慕玲芳又无法成为被他敌对的人。
慕玲芳瞥了雁阿九一眼,又偏过头去,没有说别的话。看得出来,她对雁阿九刻意保持的一段距离感到十分满意。
雁阿九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这里是我家,我难道不应该在这?”她从桌上跳了下来,由于比雁阿九矮了半个头,她把目光稍稍向上抬了抬,又开始审视起他。
雁阿九愣了愣,才知道对方仅仅只用一句话把自己的山洞给抢了。他立在那里哑言了片刻,想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之后,平静地辩说道:“刚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这么慢,可见你是知道我会来的,我就当你是邀请我来你家了。”
“你,谁邀请你来了。”
慕玲芳刚想与其争辩,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平复下心情。
“我现在允许你到我家来,是因为我记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请……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是与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我暂时还忘不掉。”
雁阿九微微一怔,但他决定先让慕玲芳把话说完。
“否则以我对人类的厌恶,早就把你扔到大海里面去了1
“我倒希望你会这么做。”这话雁阿九没有说出来,由于慕玲芳的冷淡态度,他从心底感到一种失落,这份失落感已经折磨了他许久。他原本想说点别的,缓和一下气氛,但紧接着他又听见慕玲芳说:
“可你还是个孩子,又是雁九孤之子,并且在我见过的人类当中,你表现的不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雁九孤是谁?”
“噗嗤,你身上有他的血脉,你却不知道他是谁?”慕玲芳轻笑着转过身,似是在嘲笑他拙劣的隐瞒。
雁阿九依旧没有说话,他并不打算就此承认自己的身份,相较于他的沉默,洞穴里点燃的油灯倒是不断地发出嗞嗞的声响。
雁阿九忽然低下头,瞳孔收缩,以一种十分锐利的目光看着慕玲芳的背影: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慕玲芳非常干脆地转过身:
“我过他一个人情,就像你一样,所以那时候才拼着重伤失忆,把他的儿子救了出来,还将他带到这片安全之地。”
“原来当时内族混乱,我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却已经身处荒岛,是你救了我?”
雁阿九恍然明白,为何自己六年以来,对来到这的原因一无所知。
“不错。我不喜欢拖欠别人什么,所以……”她沉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你也一样,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算是回报你这些年的陪伴。但是有一点我很抱歉,你所期待的‘芳’回不来,因为芳就是我,我就是芳。哦,顺带一提,你和你父亲真的挺像,就连给我取的名字都一模一样。”
“我在和你说话呢,雁阿九。”
雁阿九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间放松了看慕玲芳的眼神。
“听见了吗?你可以叫我任意再为你做一件事情,前提是我能够做到……同时不可以与我的人身有关。”
看着面色平静的雁阿九,慕玲芳觉得自己最后强调的一句都有些多余,面对自己开出的如此条件,估计不用想他都会要求自己护送他返回云初大陆吧?
慕玲芳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
“可不可以让我想好了再说?”
雁阿九试探着问道。
“你要想什么?”慕玲芳以为自己对雁阿九有一定的了解,但是现在却发现自己却总是看不大透。
“我原本想要问你怎样才能让先前的芳恢复过来,但你又说不可以与你的人身有关,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想的,换一个不就是了?例如我直接送你回云初大陆?回大陆上去难道不比你的‘芳’更加重要吗?况且我已经说过了,芳回不来了。”
慕玲芳很直白地说着,心中却始终有一股奇怪的感觉——绕来绕去,雁阿九其实还是在想着“芳”,这是为什么啊?
“我决定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慕玲芳下意识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