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夏侯纾对盈月没什么兴趣,她的目光直接越过夏侯翊那张写满了惊讶与慌张的脸,径直往看向宴会上形态各异的众人。
她将坐上的几名衣着华丽的贵胄公子悉数扫了一眼,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首座上的蓝衣公子身上。只见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原本是一张刚毅的面容,偏偏又长了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多情而妖娆,厚薄适中的红唇此时正荡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勾起了脸颊两侧大大的酒窝,仿佛多看一眼就会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这样的容颜,即便不是生在世家,也不会被埋没。
夏侯纾幼时没有长在京中,回京后也不怎么随长辈参加勋贵世家的大小宴会,因而许多世家子弟在她这里都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而这位坐在上首,衣饰华丽,气质卓然,目光深邃而妖娆的蓝衣公子,想必这就是传闻中风流潇洒的陵王世子宇文恪。
传闻陵王宇文盛年轻时意气风发,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从不顾及儿女私情,但还是遵循老陵王的遗嘱娶了早年定下的楚氏,但楚氏没有福气,嫁入陵王府不久就病逝了,并未留下子嗣。
随后朝廷赐婚,宇文盛便敲锣打鼓将照云公主娶进了门。
照云公主嫁给陵王宇文盛初期也十分恩爱,随后不到一年就诊出了喜脉,这对于皇室和宇文氏一族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联姻也就更加稳固了,君臣之间也会少一分猜忌。
然而大家还没高兴几天,就传出宇文盛的侧室薛夫人也诊出了喜脉,月份竟然比照云公主还大了近一个月。
接着又传出薛夫人原本就同宇文盛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互许终身,若不是天子突然赐婚,薛夫人才是继任陵王妃。
一时之间,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照云公主就成了拆人婚姻的恶人。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照云公主伤了心,所以整个孕期都不得安生。光是孕吐都熬了四五个月,还经常睡不好,吃尽了苦头。
彼时府中两位夫人几乎同时有孕,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她们的肚子上,就连照云公主身边的人都忧心忡忡、惴惴不安。
他们既担心薛夫人生下庶长子,照云公主生下嫡长子,两个孩子年龄离得太近,对照云公主和嫡长子不利;又怕薛夫人生下的是庶长女,照云公主诞下嫡长子,白白惹得照云公主心里膈应;最担心的还是薛夫人生下庶长子,而照云公主生下的却是嫡长女,让照云公主的处境变得尴尬,也给这次联姻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甚至还会影响到朝堂的局势。
薛夫人十月临盆的时候,照云公主也突然出现了早产的征兆,吓得她身边的仆妇女使手忙脚乱,整个陵王府瞬间乱作一团。
一边是御旨赐婚的正妻,还是一国公主,一边是青梅竹马,情意绵绵的侧妃,宇文盛也不知该往哪里跑,而且女子生产期间又不好挪动,他只得两头跑,两边兼顾。
两名孕妇几乎前后脚诞下了孩子,结果却是大家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照云公主生下了一名女婴,取名宇文怡;而薛夫人则生下了一名男婴,便是宇文恪。
照云公主在那次生产中大出血,还伤了身子,此后便再未成孕。而薛夫人在生下了宇文恪后,又先后生下了一儿一女,荣宠更胜。府中其他妾室也陆续给宇文盛生下了十来个庶子庶女。偏偏照云公主生下的那个女婴也在九岁的时候意外夭折了。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照云公主渐渐失去了生机与盼头,也让她与宇文盛的感情僵到了冰点,于是她便以成亲多年却膝下空虚,愧对愧对宇文家的先祖为由,上书给当时在位的独孤稷,请求削发出家。
照云公主出家后,陵王便将管家大权交给了自己最宠爱的侧室薛夫人,并立薛夫人不到十岁的庶长子宇文恪为世子。
然而宇文恪被立为世子没几个月,就被送到京城来做质子了。
宇文恪幼年离开亲长,长期疏于管教,养成了骄奢淫逸的性子。再加上他身份摆在那里,没几个人管当面指责。他成日里不是流连于秦楼楚馆,便是在宴会上调戏别家女眷,府中更是姬妾成群,奢靡成风,京中官眷避之不及,以致年过弱冠也没有哪个高门显贵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皇室似乎也知晓宇文恪风流成性,所以面对陵王一次又一次请求给儿子赐婚的奏折都是一拖再拖。陵王但凡看中了哪家姑娘,哪家就会迅速给女儿定下亲事,然后天子再十分遗憾的告诉陵王有婚约的女子不可强娶。
这事传出来,大家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地里嘲笑、贬损。不过宇文恪对那些鄙夷之辞充耳不闻,时常约上三五纨绔子弟寻欢作乐,温香软玉抱满怀,一边听着曲儿,一边开怀畅饮,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饶是如此,夏侯纾对这个人依然抱着十二分的警惕和戒备。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宇文恪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容小觑。
不过就算是千年的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何况宇文恪也不过二十出头,能有多少手段夏侯纾也不信他能永远藏得那么深。
夏侯翊见夏侯纾非但没有回答自己的疑惑,反而毫不客气的审视着宇文恪,便不停地向她使眼色,企图让她赶紧离开。
夏侯纾从未见过夏侯翊这么紧张,这就进一步激发了她的好奇心。她对兄长的暗示视而不见,再次扫了一遍房中的众人。无一例外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仗着祖辈父辈的功勋吃喝玩乐的一把好手。
古人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便知道夏侯翊从来不随意与人结交,尤其是这些成天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可一想到自己可亲可敬的兄长跟着样的人混在一起,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夏侯纾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