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佩嬷嬷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面无波澜的模样,冷冷道:“姑娘多虑了,我不过是一个家仆,哪里敢与姑娘作对”
这话夏侯纾可不爱听了,便也不客气地说:“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馥佩嬷嬷听了果然面露不悦,狠狠瞪了夏侯纾一眼。
这样视若仇敌的眼神夏侯纾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敬重嬷嬷是个人物,为了成全你的体面,平日里也是以礼相待,却不知原来你竟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人!”
馥佩嬷嬷沉思了一会儿,再看向夏侯纾时眼神里明显带着几分怒意。她问:“姑娘果真想知道”
夏侯纾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耐烦的嘲讽道:“嬷嬷方才不是还自称是个直性子的人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学起那些弯弯绕绕来了”
馥佩嬷嬷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从里间卧房的床底下摸出了一个暗红色描金的雕花木匣子。木匣子上纤尘不染,想必木匣子的主人经常擦拭。
夏侯纾静静地看着馥佩嬷嬷轻轻将木匣子放在圆形小几上,缓缓打开来,只见匣子里装着一双男人的鞋履和一缕用红线绑着黑发。
夏侯纾不明白她的用意,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馥佩嬷嬷目光紧紧盯着匣子里面的东西,神情真诚而悲切,语气平静地说:“这是亡夫的遗物。”
夏侯纾知道馥佩嬷嬷一生未嫁,所以听到“亡夫”两个字相当诧异,便问:“可你不是没有成过亲吗”
馥佩嬷嬷用手轻抚了那双用金色丝线绣着祥云的鞋子,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庞,然后她将旁边的那缕黑发紧紧握在手里努力维持着冷静,道:“我们的确没有成亲,不过我们早已互许终生,他便是我的丈夫。”
也就是说,这缕用红线绑在一起的黑发,其实是馥佩嬷嬷跟她口中的“亡夫”的互许终身的信物
夏侯纾的目光不由得移向馥佩嬷嬷有些泛白的发丝,大概因为常年的劳作,比钟玉卿大年纪相仿的馥佩嬷嬷明显苍老得多。可是她提这些做什么与自己何干
夏侯纾心里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馥佩嬷嬷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手中的发丝被她握成了一团。她浑身颤抖,然后满眼怨愤地怒视着夏侯纾,一字一句地指控道:“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一辈子孤苦伶仃!”
莫名其妙的她怎么就欠了别人一条命了
夏侯纾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明白!”馥佩嬷嬷突然提高了音量,像只看准猎物的鹰一般直直地看着夏侯纾的眼睛,徐徐道,“当年郡主怀着你的时候,便有天人说你是不祥之人,会克死兄弟,牵连父母,颠覆家族门楣,可是郡主不相信,非要把你生下来。整整八个月,郡主带着你东奔西走,吃尽了苦头。好在郡主深明大义,所以你出生没多久便将你送去了泊云观。可是谁想到离得那么远,翖儿还是被你给克死了!翖儿那么优秀的孩子,真是老天不长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不是说她亡夫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母亲和大哥的事了
夏侯纾忍无可忍,气得站起来大声反驳道:“你胡说!大哥明明是遭了奸人所害,怎么就变成了被我克死的了”
她懒得理会也不屑于理会馥佩嬷嬷对自己的无理的刁难和指责,但不允许她拿夏侯翖的死来说事,因为夏侯翖的死是整个夏侯家的心结。
“你不仅克死兄弟,你还害死了我的丈夫。”馥佩嬷嬷没给夏侯纾继续反驳的机会,当机立断的又继续给她加了一宗罪,“当初去接你的途中,我的丈夫为了救你,从悬崖上摔了下去,连一句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你说什么你是说……庄护卫”
夏侯纾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心慈手软、柔弱不能自理的人,但平白无故背上了两条人命,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辜,又很无力。不过当年她离开泊云观的时候已经八岁了,自然是记得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