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白师太的离世让泊云观里的众人都陷入了悲伤之中,以妙非为首的几个师姐更是与夏侯纾不共戴天,要不是妙如极力劝说,只怕几个就要打起来了。这事之后,泊云观里除了向来和蔼可亲的大师姐妙如和心思单纯的妙情偶尔会给她一个善意的眼神,其他师姐妹直接视她为隐形人,既不理睬,也不责怪。在安排好曲白师太的丧仪后,她们一个个都将夏侯纾送出去的礼物还了回来,告诉她此生不必再有交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当初在泊云观,夏侯纾交好的师姐妹也就只有那么三四个,而后她离开了这么多年,感情早已变淡。如今再加上曲白师太在见完她后骤然离世,正好就成了她们的宣泄口。
夏侯纾能够理解她们对自己的憎恨与愤怒。如果身份互换,她不一定就有那么大度。就像她自己也对当年母亲将她送上山的事情耿耿于怀。同时她也清楚,不论是她与泊云观之间的牵绊,还是与众师姐妹之间的情谊,一切皆已回不到从前。所以面对她们厌恶的表情和冷言冷语,她从未替自己辩解,心平气和的收下了退礼,随即便让云溪找来了柴火,在院子里点燃,然后将那些礼物一件一件扔进了火堆里。看着它们在火中燃烧,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道别。
廖护卫带着裴浪匆匆赶来已经是第三天上午,同来的还有钟玉卿。
夏侯纾没想到母亲也会来,心里感激万分。而她不知道的是,钟玉卿对曲白师太的情谊,从来都不只是感激那么简单。
钟玉卿心里一直惦记着,十五年前若非曲白师太收下夏侯纾,并悉心教养,默默付出,她只怕早已失去了女儿。所以对她而言,曲白师太不仅是恩人,还是值得信奈的挚友和亲人。
钟玉卿下了马车,看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女儿,欲言又止。
夏侯纾自那夜知道曲白师太去世时哭了一场,之后当着众人的面,硬是咬着牙没有哭,如今当着母亲的面,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钟玉卿心疼的一把搂过她,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我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吧。”
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冲走了夏侯纾这几天的憋屈,也冲走了心中的无助。哭了一会儿之后,她道:“母亲,如果我早些知道师父病了,赶紧给她请了大夫,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得这么匆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不必自责。”钟玉卿柔声安慰道。然后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云溪和雨湖,问道:“三姑娘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怎么休息和进食”
两个丫鬟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钟玉卿又看向同来的裴浪,吩咐道:“曲白师太那边既然已经用不上你了,这几天你就好好看着纾儿吧,千万别让她出事。”
裴浪赶紧点头应下。
钟玉卿这才又拍了拍夏侯纾,道:“好了,我们先进去上柱香吧。”
随后夏侯纾便带着钟玉卿往停灵的东道院走去。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曲白师太的十几个弟子浑身缟素,跪在灵柩旁烧纸钱、做祷祝。钟玉卿的到来无疑引起了众人的瞩目。谁也没想到曲白师太去世的消息刚传出去一天,钟玉卿会是第一个前来悼念的人。
她们不时地交头接耳,猜测着钟玉卿来得这么急,到底是为了悼念故人,还是来为女儿撑腰。
钟玉卿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不过死者为大,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追问。她含泪给曲白师太的灵位上了一炷香,便到一旁的火盆里烧纸钱。
待悼念仪式完毕,妙如才向她施了一礼,道:“家师生前视郡主为挚友,今日郡主能来,妙如不胜感激,先代泊云观众弟子致谢。只是家师走得匆忙,我等毫无准备,若有怠慢之处,还望郡主谅解。”然后吩咐身边的小道姑:“郡主路途辛苦,你们赶紧先带郡主去休息。”
“仙姑不必客气。”钟玉卿道,“我与曲白相交十几年,她既是小女的恩师,也是我的恩人与挚友,这份情谊不会因为她的离世而消失。只是不知道她会走得这样匆忙,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今日我既然来了,仙姑也不必把我当做客人,且让在这里陪她最后一程。”
妙如不好拒绝,双方相互颔首后,默契的没有再干扰彼此。
夏侯纾也陪着母亲在一旁烧纸。
到了中午用餐时间,妙如又特意来请钟玉卿等人去斋堂用素斋。
夏侯纾没有胃口,借故留在了后面。待钟玉卿等人走远了,她才看向裴浪,说道:“裴大哥,我知道你平时都是替活人看病,那你会给死去的人看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