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琅华小区,冯鸽闲不下来,进进出出地到处收拾。
徐愿景坐在沙发里,无意看到面前硕大的液晶电视屏上印出的自己的脸,消瘦,茫然,彷徨,郁结,像个郁郁不得志,将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的loser。
可五年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积极,活泼,坚韧,心里有光,目标清晰。
哪怕冯琯抛弃她,韩雯和徐瑶不久便登堂入室,但她的目标,以及未来,是光明的。
她只是明白了,生活不总是完美无缺的,她必须接受这些不美好,但属于她的人生,一定会是绚丽灿烂的,拥有无尽的可能。
她是骄傲的,也是阳光的。
可是现在呢
她的目标一直坚定,她也一直在往这个目标不懈地努力。
可是这过程,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的不确定。
那是一种即使拼尽全力,不敢有一分一秒的懈怠,把自己掏空了,也无法获得的笃定和自信。
有的。
其实也不过是她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孤勇。
承认吧徐愿景,你的生活从那件事以后,便乱了套了。
后来的遇到荣聿深,以及与荣家的一系列瓜葛,不过是让你飘零的生活,更加一团乱麻罢了。
她都明白的。
与荣家争夺惜惜和穆穆的抚养权,希望渺茫。
跟荣聿深的这点联系,兴许还能让她没有阻碍地与惜惜穆穆见面。
倘若这层窗户纸一旦捅开,她怕是连见上惜惜穆穆一面都难。
她为了惜惜穆穆所做的这些努力,最终也许只是一场笑话。
当红小花又如何呢
若是身后没有靠上,引起一时的舆论又如何,荣家抬抬手指就能摆平。
先前还可以利用郑冼堂……可是,也被她自己放弃了。
放弃也好了。
菀菀说得对,夹在荣家和郑家这俩死对头中间,她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冯鸽擦了卧室出来,见徐愿景怏怏地坐在沙发里发呆,抿了口唇,去厨房放下抹布,洗了手。
出来,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愿愿,跟小姨聊聊。”
徐愿景收回心神,打起精神看着冯鸽:“小姨你说。”
“这些天忙着外婆的后事,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我跟外婆来禹城时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冯鸽盯着她,“你跟小姨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徐愿景眼睛红了,愧疚道:“小姨,对不起,外婆专程来看我,我却连外婆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小姨不是要怪你。”
冯鸽低叹,“愿愿,现在当真只有我跟你相依为命了,有什么事,小姨希望你能告诉小姨,小姨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小姨有个心理准备,你说呢”
徐愿景点头:“我小姨,我知道。”
“那你告诉小姨,发生了什么”
“……我怀孕了。”
徐愿景大可直接告诉冯鸽,自己被荣聿深关起来的事,但她没有,她不想去深究原因,看着冯鸽,小心道。
冯鸽:“……”
冯鸽惊住。
盯着徐愿景,半晌没说一个字。
“小姨……”
徐愿景有些担心。
“你……”
冯鸽松开徐愿景的手,从沙发站起来,震惊而复杂地看着她。
徐愿景仓惶地站起来,去拉冯鸽的手,像个生怕家长生气责怪不要她的孩子:“小姨,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我,我明明一直有,有避孕……”
冯鸽看着她苍白的脸,也心疼,可此刻,懊恼更甚:“愿愿,我以为你明白的,你的身体……”
碎碎的光从徐愿景眼眶滚落:“我知道……现在,只能把孩子生下来。”
冯鸽:“……”
实在难以笑话这个消息,冯鸽闭闭眼,好一会儿,点头,“是,除了生下来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的。你的身体早在五年前医生便说过,体质特殊,不能打胎,若是轻易打胎,轻则留下严重的后遗症,重则……”
冯鸽咬住下唇,说不出那个字。
见冯鸽明明心痛怨责,难以接受,却在逼着自己去接受接纳,徐愿景满心酸楚:“小姨,你骂我吧。”
是她自己主动招惹的荣聿深,也是她自己不够小心,怀上了孩子。
而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从一开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徐愿景就没想过不要她。
生养过两个孩子,徐愿景太知道其中的艰辛不是说留下这个孩子便留下这个孩子那般简单的。
在抚养惜惜与穆穆这几年,最受累的无疑是冯鸽。
生下这个孩子,冯鸽势必是要被拖累的。
“我骂你做什么”
冯鸽眼眶也红了,“你做事妥帖谨慎,不是不计后果的性子,我知道是意外,是意外……”
“小姨,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
“你再说浑话,小姨才是要真的生气了。”
冯鸽深呼吸,逼自己逐渐沉定下来。
事已至此。
再慌再乱再急又有什么用
“聿深知道吗”
冯鸽微微冷静下来,问道。
徐愿景紧抿着唇:“应该是知道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
冯鸽心头一鼓,问道。
徐愿景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就从未就孩子的事说过什么吗”
冯鸽疑虑,忽然想起荣聿深说过的,他要娶她为妻的话,道,“愿愿,在乡下时,聿深跟我说……”
“小姨,他不会娶我的,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徐愿景轻声打断到,语气却坚定。
冯鸽:“……”
“愿愿,聿深他既然知道孩子的存在,他既不会娶你,那他会怎样对待这个孩子”冯鸽凝声。
“他那样的人的想法是猜不透的,所以我也不想去猜测。”
徐愿景握紧了冯鸽的手,“但是孩子既然注定是要生下来,我也不会干等着看他的态度。小姨,我打算……”
冯鸽听完,满脸的惊疑不定:“若是聿深震怒,或是发现……”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赌一把。”
徐愿景定定道。
冯鸽深呼吸,点头。
看着徐愿景尚且平坦的肚子,忽又有了一丝欣慰:“也好,惜惜和穆穆没法在我们身边,有个这个小家伙,也算是老天爷对我们的一点垂帘和安慰。”
徐愿景看着冯鸽,到底将她已决定与荣家摊牌的打算咽进了肚子里。
之后,冯鸽又忧心忡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