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晴空万里,似乎春信早来。
北城里红艳春梅还未凋零,南城河岸边的梨花与杏花树上偶尔都有了层层绿叶。金陵春日转眼到来。
一日,她例行替自己诊了诊脉,感觉一无所获。在侯府中寻了自己的爹,背里替她诊脉。爹沉思着:小晚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想,相信亲爹是她的错。而侯爷每日早出晚归,踏霞而行,听说在宫中伴驾,她又往王老档家跑了几回,打听到宫墙夹道里的老监尸体是宫中倾轧而死。
她终于放心。
没料到,遇上了雹子。
++
倒寒春的季节,黑云摧城,天色转眼漆黑,揣着火炉子都觉得寒冷彻骨。好不容易等到一阵冰雹子停了,柳如海从黄老档府上出来,府里派了车送他。
他上车时,抬头,又看到漫漫扬扬的雪花飞落。
车厢摇晃,悬顶的七宝灯明暗不定,他在大雪中坐车回侯府,车行到了顺义
坊街口,车夫突然出声:“柳先生你认得的”
他揭起帘角,在一城的雪雾霜烟中,一名女子在街边檐下招手,缩头缩脑冻得不行的模样。
他一愕,连忙让停车。
“夕晚。”
她居然会愿意搭他的车
++
曹夕晚头上砸了一个包。冻得像个鹌鹑。她扶着他手,钻了进来。而他刚一碰到她的手臂,突然察觉到不对。肌肉全是硬的。
他合身把她抱在了怀里:“怎么回事,手臂是僵的”
她好险喘上一口气,这朴实的青围子车,车厢里却极其奢华,分外暖和。车壁粘以花纹繁复厚锦,毡毯是几层光滑黑狐背皮毛,带药香的暖气扑面,
他察觉到,她刚才站在檐下抬着手,其实不是在招呼他停车,而是她僵在街边上了
++
她的驴儿终于肯动弹,跟在了马车后。
“太……太冷了,它……它驮着我不愿意动。”
轱辘声响,碎玉窸窣落在了车顶,她说话竟然都口齿不清了。她勉强想扭转身体,让他看清自己的眼神。但柳如海还未察觉。
柳如海先看她额头上的包,再抬她的颈脉,感觉到她的焦虑,他一抬手,把她的脸扭过来与她对视,七宝灯光下,他仔细分辩,她不是在害怕寒冷,她眼神焦灼,是真的说不清话。
好在她依旧镇定,大着舌头,一字一句:“我……刚从家里出来。突然……手脚硬了。走不……动。我手和腿都动不了。你帮我……看看。”
她拦着柳如海,可不仅仅是为了上车躲雪。
“走路走不了”柳如海变色,知道她这是服用尸毒草的症状。
竟然不听劝。
“停车。靠边。”他让她坐好,先开诊箱,取了银针。
厚实的皮帘子挡去寒风。他下针如飞,给她在面部扎了四针。手脚四脚各扎了四针。让她坐着不能动。
车子又行了起来。面部有针,她感觉到舌头的僵木麻痹暂时停止。
有救。
额头的包倒是小事,但她,在柳如海警告她之前,因为自己极为警觉,便已经停止服用陈明仿制出来的长生丹——福寿丹。如今也过了十多天了。
甚至她知道,苏锦天暗中似乎怀疑她渐渐恢复,与她同行时才一直迟疑。她只不过是,在他出手之时,若无其事罢了。她与苏锦天太过熟悉,深知他没有把握,是不会真正出手的。
除非她,一击必死。
到了今日,她听柳如海所言,暗呼侥幸,吃尸毒草竟然有这样的后果吗
墓回头,尸毒草,这阴森的名字,这药竟然让她手脚麻痹僵硬,不良于行。
她甚至想到了一个词。
僵尸。
这就是尸毒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