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她是我的眼线,只在我这里报,是跟着我十年以上的老人了。从没报上去过。放心,咱们这些人只图个钱。”
她一路走出后巷子,在腰包里收好了铜子、金叶,打算当成私房钱。她想:
奸细。
收买了老吴。
居然连她的上官,二十多年忠心不变的老番子也能收买!
老吴能如此,从京郊直到梅国公孤守的徐州城,锦衣衙门各地百户、千户所,有多少番子被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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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不可能。上元和江宁县扼守长江水路,这两地有几个内奸是难免的。有反贼的密谍来往也难免。甚至与勋府、国戚勾结暗递消息,也不少。
但锦衣衙门的内奸并不好收买。
宋成明可不是吃素的。
她青罗女鬼也不是。
多亏她身为侯府家奴,忠勇无双,替侯爷盯着京城内外衙门里的番子,确保忠诚,执行家法——总之就是她很擅长背地里打同僚的小报告。
她退职后暗中有所布置,只要回柳记药铺子查一查帐目,就知道是哪些人被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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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夜搭船回京城,潜到了柳记铺子里。
铺面前的秦淮河上依旧繁华,一更鼓响,河中画舫虽然无管弦之声,依旧灯火通明,与月光交映。分明是有京城人家,坐船秉烛而游。
守夜的伙计在打瞌睡。她可是算了日子来的,便溜到了后楼东厢房。
她从窗缝里一瞅,东厢房里摆设洁净,家具齐全,青帐半垂,有人在青帐床上睡得正香。
“小乔——小乔——我是小晚姐——”
她啾啾地鬼叫着。
小乔一惊坐起,看到床前蹲着的曹夕晚,他先被她的丑样子吓了个半死。隔着薄薄的青纱帐,照着月光,丑得像鬼。
好在小乔如今也是“试百户”,是宋卫仁的副手,这几天在南河百户所轮值。夜里就睡在对街自己的铺面里。
他经历的事儿多了便镇定下来,最重要,他一眼就认出了曲大嫂。
“……你就不能换个身份做眼线?”他犯愁。
“吓?你小时候,我靠这个身份,还带着你一起出门逛街,骗过好多糖吃。”她在外面蹲着。
“……那是小双。”小乔披了衣裳出来。
“他分糖给你吃了。我知道。”
她咕咕地笑,她年少时,和苏锦天手牵手装成街坊傻玩的少男少女,后来年纪又大些,有一两年就喜欢带着小孩子出门,装成手里牵一个,肚子里怀一个的街坊少妇。
“以前,我还年轻好看,虽然长了斑也不太吓人。穿得也洁净。我手里牵着的孩子是街面上最可爱的。现在,我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孩子送人了,老公死了,连身上的破衣烂袄儿都是我捡回来的。”她一边走向铺子帐房,一边还呜呜地诉苦。
“……你穿的是大师兄的旧衣裳。”小乔开了帐房门,犀利指出,“他前几天还在箱子里找。”
“……不要告诉他。我会偷偷放回去的。”
“他这旧袄儿里,藏着三张十两银票的私房钱。你不还给他,我们都得被当成小偷骂死。”
她大惊失色,当即要脱破袄儿:“在哪里,在哪里!?银票在哪里?他还欠了我的钱!”
这一看,她就是要把苏锦天的私房钱私吞。
“三十两你也不放过……”
“三文钱也是钱!你不知道穷人家的苦!”她喜上眉梢。
曹夕晚和乔强生笑着斗嘴,悄悄进了帐房,熟门熟路找到霍掌柜锁起来的柜子。
她从抽斗里,翻出了卖药的帐本儿。
小乔早就掩起了窗,点起了灯。她仔细翻着帐本。上面就有内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