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侯爷。”
楼淑鸾在围屏床上装睡,方才夫妻一直在哄孩子,总算把孩子哄好了。她累得先躺下。
府里有乳娘、保保,还有丫头们,更不要说夫君只有这一个嫡子,宋成明时常抱在怀中不离手。
楼淑鸾还是疲倦。
她看着手中的金针,若是扎在宋成明的颈后大穴里,他就会晕睡。
她真的要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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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立在床侧,总听得围屏床里,太太睡得并不宁静,似乎辗转反侧。陈妈妈沉吟着,头胎就生了嫡子,真是大喜事,太太还有什么要烦心的事
前阵子去了诚福寺里进香,她是劝过不要去的,刚出月子就出门被风吹了不好。
但太太不知为何,一定要去。
到了诚福寺里,太太又独自在观音殿里,站了半会儿,才出来,当时就看着精神极不好,脸色惨白。
陈妈妈心想,诚福寺是锦卫衙门公产,应该没有外人。若是有奸细是怎么进来的
陈妈妈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按原来的打算,在太太去诚福寺之前,她先和青娘子说说这事。青娘子在诚福寺里是极熟悉的。问清了也好有个防备。
就因为是衙门寺院,她就一时疏忽了。
好在,南康侯爷对太太、对孩子,真是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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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妈妈心里还有另一层更隐密、更可怕的担心。同样因为南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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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得太太终于睡沉了,便道:“侯爷今晚可能不回来,四更天直接上朝去。你们也歇吧。”
“妈妈辛苦了。”
陈妈妈让丫头们退下。她自已守在外间小床上值夜,寸步不离太太。
她悄悄睡下,吹了灯。
南康侯爷对太太、对孩子,确实是无微不至,没话说。
但她最近打理太太的产业帐目,偶尔听太太说,楼氏货栈有一部分产业转到别人名下了。起因在秦淮河边,侯爷不得已新设的河口百户所是杨百户主持,因要防着前太子妃母家杨氏找麻烦,侯爷想了法子,把太太的产业放在了几个外地来的士子的名下。
这似乎是好事,侯爷为太太想呢。太太也是个精明人,确实细细想过妥当才答应,这也是勋贵府里的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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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听着太太在围屏床上的轻微呼吸,她自退出楼将军麾下密谍,进了楼府,陪着楼六小姐长大。她就把太太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和太太不一样,她没有夫婿,她只信自己的产业要握在自己手里,夫妻之间也要讲个相敬如宾,不要太近了。尤其是嫁妆产业。
便是放在别人名下也应该放在自己的管事、楼氏族人名下。
但这话也不好劝。太太也是想着育有嫡长子,就是侯府未来的世子。侯爷在她产后这般尽心,夫妻一体何必再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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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叹了口气,在小床榻上转了个身,望着黑暗的房间。
月光在寒云后。她想起前天夜里做梦,梦到了几年前和青罗女鬼在诚福寺里见过几面,说过几回话。
那时太太和侯爷还没有成亲。陈妈妈过来打听青娘子的心意。
在寺里第一回见面,青娘子当时晒笑着,她并没答应过要和侯爷成亲。只是侯爷许诺各自不娶嫁。他如今毁约另娶,那是他的事。她成了废人,只要保着性命和身体,就不在乎别的。
但因为以前有过交情,她当时说过一些话,陈妈妈没和太太提过,但现在突然又想起。
青娘子道:“我确实劝过侯爷不要结这门亲事。这是为了衙门公事。且不说与楼六小姐出身西北勋贵府,这门亲事,必定对侯爷不利。长此以往,未必夫妻和睦。仅说楼六小姐,楼家在京城没有近亲,她是孤身远嫁到此,若是与侯爷不和,对侯爷不利,到时候在深府内宅里突然一病不起。谁又替她出头”
陈妈妈当时还没有在意,太太手中有产业,身边有心腹,更有她在身边,岂能无人出头
几年过去,太太生了嫡子,侯爷已经有了继承人,正是大喜之时。
但朝廷局面变化不定,侯爷下宫牢,赵王谋反,代王妃身死。秦王世子也重病在身。还有上回侯爷被陛下训斥,借酒消愁,在外书房里招乐伎……
……
陈妈妈睡在了外间。她渐渐入睡,脑中只模糊想着一件不放心的事:
诚福寺里是不是进了奸细,和太太说了什么但诚福寺是锦衣公产,为什么能进奸细
她又梦到青娘子当时说那些话的神色:
【楼六小姐若是与侯爷不和睦,在深府内宅,一病不起,谁为她出头】
突然间,陈妈妈惊醒过来。
外间无人,陈妈妈只到窗外的月,荒淡的光。一如诚福寺那夜的月。
她毛骨悚然。
侯爷知道诚福寺里有奸细,却没有提醒太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