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不死人十指如钩,插向叶枫的胸膛。叶枫急忙在半空滚动,才堪堪避开上下夹击,可是尚未松一口气,眼前人影晃动,那个焦躁不安的不死人抢了进来,双掌乱拍,只要有一掌击在叶枫身上,便得一命呜呼。那军官道:“你还相信能杀得出去么?”双眼转动,道:“你这么有骨气,我应该给你喝哪种药水呢?”
叶枫性命倏关,哪敢分心?继续上下翻滚,那不死人一掌接着一掌,与他相距不过数尺,另外两个不死人也从两边包抄过来,把他逼入一个角落。叶枫心下慌乱,咣当的一声,脑袋重重磕在橱柜上,整个橱柜都在摇晃,上面的各种坛罐亦在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好像随时会跌落下来。一不死人双掌向叶枫脸上拍去,叶枫将手中半截断剑朝他左眼戳去,动作快得出奇。
不死人双掌反转,似拍蚊子般的往自己脸上击去,比叶枫的长剑抢先一步遮住双眼,叶枫长剑刺在他手背上,精钢打造的剑身犹如点燃的炮仗,蓦地碎裂炸开。叶枫就地打了个滚,往后跃开数尺,忽然后背撞到硬物,原来被一堵墙壁封往退路,再无回旋退步的余地。此时三个不死人并肩立在他身前不远处,也像一堵墙壁。叶枫夹在中间,前后都被堵死,真是进退两难。
那军官在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道:“你这不是硬骨头,有志气,而是自己犯贱,作死。”叶枫哈哈大笑,道:“我是死定了,但是你也得不到甚么好处,说不定我前脚刚走,你就后脚跟来。”抬起右脚,踢在橱柜上。他宁愿尸骨无存,也不愿受各种折磨。在上面摇晃不定的坛罐受此震动,愈发抖得厉害,有几只已经到了案板的边缘,眼看就要掉下来。
那军官跺脚叫道:“不能掉下来!”不死人齐齐托住倾斜的橱柜,用力往墙壁推去,那几只大半悬空的坛罐是退了回去,只是他们顾此失彼,不防一只如酒坛大小,通体白色的坛子却骨碌碌的滚了下来。那军官脸色突变,嘶声叫道:“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莫要倒在他身上!”声音尖锐惶恐,害怕至极。三个不死人纵声大吼,六只大手向叶枫抓去。
叶枫心念一动:“甚么‘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不许倒在我身上,莫非坛子里的药水对我有好处?”当下抱着反正已经一只脚踩入地狱,大不了是垂死挣扎,狗急跳墙的念头,抓起几只瓶子,对着不死人扔去。不死人自是不惧,只是那军官一直向他们灌输瓶子不得破损的意念,故而抛下叶枫不管,自然而然地接住扔来的瓶子,随即摆放在柜子上。
与此同时,叶枫一个“鹞子翻身”,稳稳抱住落下的坛子。那军官呼吸似乎在瞬间停顿,右手遥指着叶枫,嘴唇不停哆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叶枫笑道:“你一定无法想象,我居然敢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拨开塞子,哗的一声,倒了大半坛药水在身上,迅速浸湿了衣裳,却一滴也不落在地上。叶枫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奇异的变化,心中好生失望:“难道我上当了?”
那军官亦是满脸的惊诧,怔了半响,目露凶光,道:“你的命还在我手上。”又念起咒语。一不死人一声大吼,把右臂当作一柄锋利的长矛,直插叶枫的胸膛。叶枫已无路可退,不由起了速求一死的想法,左臂伸得笔直,迎了上去。可是他左臂刚伸了出去,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忽然似刷上了一层银粉,闪闪发光,脑子一片茫然:“这是甚么回事?”
就在此时,两只手臂撞在一起,叶枫看得清清楚楚,他伸出去的手臂,恰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嗤的一声,斩断了不死人的手臂。他略一沉思,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倾倒在他身上的药水,犹如一件天衣无缝般的铠甲,不仅起到让他不受伤害的作用,而且将他整个人化成了一把‘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快刀利剑。看来缪宗棠担忧不死人会被他人所利用,对他反戈一击,故而事先配制出专门对付不死人的药水。
那不死人断了一臂,不仅寸步不退,反而更加凶悍,向叶枫扑了过去。叶枫长长叹息道:“难道你不想解脱么?”右臂挥出,斩下他的头颅。那军官忽然平静下来,来回搓揉着十根修长的手指,好像有了应对叶枫的计策。另两个不死人无视同伙被杀,连声大吼,显得极为兴奋,向叶枫走去。叶枫微微冷笑,立在原地不动,待他们一步步走近,双手如刀,左右开弓,两不死人摔倒在地,脑袋滴溜溜的打转。
那军官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胜了?”不知何时他站到了藏匿阿绣的铁箱边上,双手搭在箱盖上,随时准备把它打开。叶枫知道他要做什么,心想:“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挡得住我,她和我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为她放弃活的希望?”转念又想:“她一心为我着想,倘若我不管她死活,岂非太没道义,猪狗不如?”瞬时间思绪万千,难以决断。那军官狞笑道:“你一定会为她去死。”打开了箱子。
岂知刚打开箱子,一股浅蓝色的液体扑面袭来,流入他张开的口中,那军官“啊”的一声大叫,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紧扼着自己的喉咙。阿绣站了起来,手中牢牢抓着一只瓶子,笑道:“你应该知道它是什么?”那军官道:“是‘老寿星上吊’,我……我很难受!”跳了起来,头上脚下,重重撞在地上,居然连一块油皮也没有蹭破。
他当即跃起,好像厌倦了红尘,一心想着终结生命,不是以头叩地撞墙,就是拔刀在身上乱刺乱捅,可是他体内好像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无论他怎样折腾,总是无法如愿以偿,倒是把衣衫弄得破烂不堪。他失望极了,大声嚎叫:“我为什么死不了?”泪流满面,奔了出去,乒乒乓乓,又被他撞翻了不少物事。叶枫瞪着眼睛,心里只有同情,叹息。
阿绣笑道:“这种恶贯满盈的人,也该受到惩罚了。”慢慢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叶枫心口一热,道:“是。”猛地想起自己模样恐怖,不由得自卑之意大起,忙甩开了她的手。阿绣好像料到他会这样做,长长叹了口气,往后退去。叶枫见她一步步与他拉开距离,既是说不出的轻松,又是无法形容的留恋。阿绣双眼凝视着他,笑道:“你是我的真命天子,我才舍不得离开你。”
在屋外静观其变的文武百官,突然听得“天子”两字,均以为阿绣立叶枫为帝,忙不迭跪倒在地,齐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枫又是窘迫,又是慌乱,摆手急道:“我不是皇帝,哎哟,阿绣你做甚么?”只见阿绣提起他没有倒完的药水,从头泼下,笑道:“现在我和你一样的丑,你还有甚么理由嫌弃我?”叶枫眼眶一红,禁不住流下泪水。忽然听得远处传来鸟的叫声,声音凄厉悲伤,仿佛是从地狱飞出来,索取世人魂魄的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