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啸风抬起头来,看着他,忽然大笑,道:“我真的演的很烂。幸好没有登台演出,否则不仅收不到一文钱,反倒要被看客扔几个臭鸡蛋,几颗烂白菜。”周爷叹息道:“你无缘无故跑到我这里来,等于给我手里硬塞一个烫手山芋,这个如何是好?”秦啸风笑道:“不过刀光一闪就解决的小事情,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周爷道:“倘若我如今杀了你,上头的人肯定夸我做的好。但是万一某天有人给你翻案呢?上头的人不得借我人头一用,来堵塞他人的嘴巴?我为什么要给别人背锅呢?”
任惊蛰笑道:“杀不得,放不得,你岂不是很为难么?”周爷大笑道:“为难个屁!把棘手的问题交给有智慧的人去做,不就跟我没半点关系吗?比我的级别只高了鼻屎一点的某个人,向来以聪明人自居,我把你们往他那里一送,岂非万事大吉了?”秦啸风又笑了,道:“那个聪明人看到我们,是应该大笑三声,还是大哭三声呢?”周爷道:“是哭是笑,干我屁事?我只要快刀斩乱麻,尽快撇清干系,便能毫发未损,全身而退。江湖不只有刀光剑影,还有在看不见的地方勾心斗角。死在刀剑下的好汉屈指可数,更多的人被各种阴谋算计,死得憋屈至极。”
周爷把他们送到聪明人那里,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秦啸风不仅认识这个聪明人,而且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这人姓包,名天下,坐黄山派第五把交椅。包天下见到秦啸风,既没有大笑三声,又没有大哭三声,脸上看不到任何变化,好像意料之中的事情。秦啸风道:“你不奇怪?”包天下道:“徽州城突然出现不明瘟病,当然会被各方势力关注,谁都想来探个究竟,这不很正常吗?”秦啸风道:“黄山派趁着瘟病,挣没良心的钱,不怕身败名裂,以后在江湖上无立足之地么?”
包天下道:“这钱既来得快,又稳赚不赔,谁不想干呢?只是他们没碰到这种机会而已。就算大家知道黄山派在这场瘟病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那又能怎样呢?前阵子三巨头偏袒华山派,让华山派保留五大门派的地位,他们自知亏欠黄山派,索性装聋作哑,撒手不管。他们派你来,只不过是走过场,做样子,给大家一个不痛不痒的交待。”秦啸风冷笑道:“三巨头与黄山派一向面和心不和,私下里竞争激烈,当下有可以搞臭黄山派的大好机会,他们岂会放任不管?”
包天下笑道:“黄山派有挤身五大门派的实力,在江湖上的影响不容小觑。三巨头此时扳倒黄山派,恐怕也是两败俱伤。实力受损的三巨头,谁会听从他们的指挥?这样一来,整个江湖都将处于动荡不安,群雄并起的局面。三巨头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用意世人皆知,就是竭力维持现状,武林盟大旗绝不能在他们手上消失。所以他们想搞倒黄山派,也只能采用四两拔千斤,花最少代价的方法。他们现在可能心里很是不爽,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替黄山派遮掩。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三巨头当下的处境,岂不是这样子?哈哈。”
秦啸风道:“你们只想着赚大钱,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包天下道:“你真说对了。那些人在我的眼里,就是海滩上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我笔头随便一拖一带,便有千百人立马在世间消失。哼,无毒不丈夫,决心做大事的人,怎能把别人的性命看得太重呢?况且,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空壳兀自挣扎。”秦啸风大怒,喝道:“鲁挺呢?你叫他出来见我!”包天下笑道:“他泥菩萨下水,自身难保,哪有闲工夫见你?”秦啸风一惊,道:“他被你们架空了么?”
包天下道:“谁让他不识相,挡了大家的财路呢?大家无可奈何,只好下克上了。”秦啸风咬紧牙,道:“好一个下克上,怪不得乱象丛生,无法无天了。”包天下道:“你来这里,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名誉?”秦啸风笑道:“为了金钱怎样?为了名誉又怎样?”包天下拍开他们双腿封住的穴道,道:“你们跟我来,看了再做决定。”穿过一片竹林,越过一座架在湖面上九曲桥,眼前出现一个庭院,灯火辉煌,笑声不断。包天下推开东首左边第一个房间,笑道:“沙兄,秦盟主来看你了!”
只见一个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男人与三四名妖艳的年轻女子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男人身手矫健,每抓住一个女子,便如猫戏老鼠,手脚并用,肆意轻薄一番。女的久惯阵仗,乖巧非常,曲意逢迎,男人极是受用,哈哈大笑,房内登时春色无边。男人听得包天下叫声,推开怀里女人,道:“包兄,秦盟主,你们怎么来了?”秦啸风怔怔地看着,心里百般滋味。这个姓沙的,为人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硬骨头。
三巨头曾经开出过丰厚的条件,想拉他下水,却被他义正辞严的拒绝了。想不到他却在这里举起白旗,一生精心维护的名节,毀于一旦。包天下笑道:“沙老兄,在这里过得开心么?兄弟若有照顾不周之处,尽管开口说话。”姓沙的道:“这里有美酒佳人,天堂也不过如此,我若是挑三拣四,岂非没良心的混蛋?”包天下微笑道:“秦盟主信不过我,想眼见为实。”姓沙的道:“秦盟主,你早该来这里了,他妈的,以前我冥顽不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包天下笑道:“你现在想通了,也不算太晚。不睡遍天下美女,不把钱包塞满,做人还有甚么意思?”姓沙的脑袋如鸡啄米一样,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啸风厉声喝道:“沙兄,你忘了你的追求么?你怎能自甘沉沦呢?”姓沙的怔怔地看着他,神色诧异,根本不相信会从他嘴里说出来,道:“秦盟主,这里不是武林盟,你还跟我板着面孔,讲甚么大道理?别跟我提甚么追求,我如今只想及时行乐,不枉此生。”往一女人身上扑去,笑道:“美人儿,我来了。”
秦啸风气得脸色发青,掉头就走。包天下笑道:“原来你脸皮薄,心里想得要命,嘴里却偏要逞强。”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里面跟在姓沙的那里看到的大同小异,都是春情荡漾,都是昔日为民除恶,义不容辞的大侠,此时却成了丧失道德规范,不知廉耻,面目狰狞的恶棍。连进十余个房间,皆是如此。包天下道:“你心里还有甚么顾虑?你本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佳人在怀,美酒在手,这不是你的日常生活?”秦啸风冷冷的道:“假如我想要名誉呢?”
包天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前走去。他们跟在后面。走进怪石嶙峋的假山,推开一扇有人把守的厚实铁门,只见一级级的台阶朝地底延伸,两边墙壁嵌着一盏盏明亮的灯火。包天下在前引路。每走一段路,就有一扇厚实的铁门,一共通过了十三道铁门,终于来到一个大厅里。大厅有一面墙壁是用制殊材料做成的,通体透明,可以看得清外面场景。见得外面水波荡漾,各种各样的鱼类在水中游动,悠然自得。原来他们已经置身水底。
整个大厅的地面,所铺设不是砖块,而是一块块表面上打满了洞眼的铁板,每块铁板都重逾千斤,异常牢固。从孔洞往里望去,大厅下面居然是空的。秦啸风心想:“假设这墙体突然破裂,骤然涌入的湖水也会快速流入孔洞,不会给里面的人造成伤害。这面墙倒是别出心裁,但也给外敌创造了入侵的机会,可是谁能想到水下居然有一堵这样的墙呢?”一进入大厅,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仿佛置身于药铺。秦啸风寻想:“这地方做甚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