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万里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家找我一定有事。”一个满脸麻子,大腹便便的汉子道:“有些东西堵在心里实在太久了,不想办法吐出来,他娘的难受得紧。”伸出二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探入喉咙,抠了几下。只听得喉间发出响声,嘴巴张开,吐出一滩臭不可闻的污物,正好落在云万里脚下。
这人跺脚叫道:“奶奶的,原来是这脏东西在恶心我!”云万里道:“你不必转弯抹角兜圈子,你尽管可以直言不讳,我云某人就是让各位感到恶心作呕的脏东西。”这人给他说得哑口无言,眼珠子瞪得滚圆,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另一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说道:“这种流氓无赖般说话方式的人,配做我们的教主么?”
云万里道:“不是给各位骂得我不得不皮厚胆大,像流氓无赖么?”那人厉声喝道:“我们为什么要骂你?因为你在做胳膊肘往外拐,摔碗砸锅的勾当。”云万里道:“我在给大同教寻找延年益寿,长盛不衰的法子,这个也有错么?”一人忽然脱去上身衣裳,露出铁铸也似的肌肉,只见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长长短短,横七竖八的伤疤,犹如一条条蚯蚓长虫爬在身上,说不出的可怖诡异。
西门无忌喝道:“好汉子,壮哉壮哉!”北野苍茫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想证明比别人更强更硬,光脱了上衣没有甚么说服力的。”南宫惊雷道:“自己人再怎么吵再怎么闹,终究要保留一条遮丑的底裤,否则那场景实在太让人恶心了。”这人斜眼瞧着云万里,表情甚是轻视鄙夷,冷笑道:“只可惜千秋万载的江山是靠刀枪打下来,绝不是耍嘴皮子说出来的。”
西门无忌指着他胸口上三处伤痕,道:“庄兄,劳烦你告诉舌灿莲花,口才了得的云教主,这是怎么回事?”姓庄的道:“那年老教主仙逝,新教主尚未选出,教中各路英豪争相竞争大位,各显神通,上下混乱不堪,造成防务空虚。武林盟得知内中详情,派出数十顶尖杀手,意欲将本教高层一网打尽,幸好机缘巧合,竟让我一头撞上。一番浴血苦战,终究没让武林盟贼人奸计得逞。”
北野苍茫眉头一皱,冷冷道:“你这么说我就觉得不中听了,什么让你一头撞上,你只不过凑巧安排在来犯之敌的必经之路,当我们潜伏在武林盟的兄弟是吃干饭的么?如果不是他们传递准确消息,我们事先布下天罗地网,岂能将武林盟贼人悉教歼灭?”姓庄的冷笑数声,道:“不管怎样说,我为本教流血受伤的事实,无人能够抹黑篡改。”西门无忌又指着他腰间一道刀疤,道:“庄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姓庄的道:“徐疯子竞选失败,心怀怨懑,携刀准备在新教主即位那天图谋不轨,又教我探知讯息,我夤夜孤身上门拜访,意欲让他就此罢手,岂知徐疯子恼羞成怒,冷不丁在我腰上捅了一刀,这一刀捅得极深,几乎要了我的命。”西门无忌叹了口气,道:“你无儿无女,是不是跟让徐疯子刺了一刀有关呢?”
北野苍茫道:“为何你当时对外宣称是你自作自受,做了亏欠徐疯子之事,被他捅一刀一点也不冤枉?现在他又不在人世,岂非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都行?”西门无忌脸色郑重,道:“如果庄兄实话实说,且不说徐疯子要受到刑堂严厉制裁,教中之人会怎么看他?他以后在本教还有立足之地么?庄兄以德报怨的胸襟,实在令人钦佩。”
姓庄的盯着云万里,道:“大家年龄相仿,都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若兄弟。我给徐疯子留一条生路,既是顾及了我和他的多年情谊,更是为了维护大同教的团结。我们已经丢失了中原,若是自家人又起内讧,自相残杀,我们的复兴之路还有希望么?”西门无忌也盯着云无里,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大家打心底都希望大同教变得更好,为什么你要扫大家的兴呢?”
云万里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姓庄的目光停留在云万里脸上不动,道:“倘若我当时贪生怕死,拨脚开溜,心口不吃三刀,腰部不挨一刀,你还有做教主的机会么?那些跟你称兄道弟,等你给他们过好日子的穷鬼懒汉,他们会眉头不皱一下,替你挡刀挡剑的么?可是现在你怎么对我的?”云万里道:“我没有错,我必须这样做。”
西门无忌道:“我这可弄不明白了,你顺应民心,大家以你为中心,干劲十足,丝毫不影响你的历史地位。你处处跟大家对着干,那不是明摆着违反历史发展方向,朝后倒退么?你这样做不仅上不了台阶,而且还要遗臭万年,人所不齿。”云万里道:“任何一个王朝或者帮派,总有一些飞扬跋扈,为自己谋求私人利益的势力,千方百计地想挖统冶者的墙角。”
姓庄的跳了起来,瞪眼喝道:“谁飞扬跋扈了?这是甚么意思?太欺侮人了。”西门无忌微微一笑,道:“墙角挖空,墙倒塌了,挖墙的人能得到什么呢?”云万里道:“到那个时候,挖墙的人自己就成了一堵墙。所以对于任何一个王朝或者帮派而言,壮士断腕,刮骨疗毒是必须采取的措施,否则等到那些蛀虫把墙体挖空的那一天,那真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西门无忌道:“把不听话的人全部清理干净,云教主便可以说一不二,指鹿为马,为所欲为了。帮中上下唯命是从,低眉顺眼,那真是和睦相处,其乐融融啊。”进来的几人手按兵器,厉声喝道:“他敢!大同教又不是他云家的!”云万里道:“大同教属于大家的,但是有些人既不珍惜它的声誉,又要将它亲手毁灭。既然我坐到这个位子,就应该履行我的职责,肃清风气,把害群之马从我们的队伍清理出来。”一人握刀的手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道:“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害群之马?”
云万里不紧不慢道:“仗着父辈的功勋,罔顾纲记,贪渎横行之人,便是给大同教颜面抹黑的害群之马。”这人忍无可忍,“铮”的一声,利刃出鞘,刀尖颤抖不已,俨然难饰心中愤怒,大声喝道:“我们一代一代人守护大同教,哪个家族不是死伤惨重,谁也不知道吃的是不是最后一顿饭,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难道就不应该享受享受么?有些事做出格了点又怎样?你岂非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么?”
众人亦是群情激昂,指着云万甲纷纷开腔责难,胡言乱语,口气极为不善。云万里无动于衷,道:“我们永远在路上,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保持清醒和执着,一刻也不能放松。仗着功劳大就可以践踏红线,作威作福么?大家会答应么?”众人见他执迷不悟,铁了心要跟大家作对,不由得怒发冲冠,咬牙切齿,一齐拨出兵刃,明亮的刀光映照在云万里脸上,看上去愈发铁石心肠,信念坚定,众人道:“光是牺牲,不许快活,你干脆把我们杀了吧!”
西门无忌哈哈的笑了几声,道:“他算得上拥有完整的权力么?象征教主权威的血剑又在甚么地方呢?我们念及旧情,没有过分为难他,他倒自以为是的吩咐大家要这样干,那样干,哼,不具备任何效力的东西,难道不是放臭屁么?”众人道:“姓云的,我们劝你识时务,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惹恼了上下,当即罢免了你!”云万里坐着不动,不加理睬。北野苍茫提气喝道:“我看谁敢!血剑丢失是历史遗留问题,跟云教主有何相干?”
南宫惊雷咳嗽几声,举起酒杯,道:“喝酒,喝酒。”西门无忌阴恻恻笑道:“光是喝酒,没人助兴,像什么话?”他的话刚说完,一人持剑站了出来,道:“在下愿给大家增添乐趣。”众人退到边上,腾出一块空地。西门无忌道:“柳兄剑法高明,今天大家可要大开眼界了。”北野苍茫道:“畜养汝等,正谓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西门无忌哼了一声,佯装没有听见。姓柳的道:“献丑了。”一剑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