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一个好大儿,好歹取个名字吧。老林用他初中肄业的脑瓜想破大天,想到以前保卫科墙上糊的标语“加强巡逻管控力度,确保厂区安全稳定。”
老林一拍大腿:“就叫林巡1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一丝希望,这孩子家人能寻找孩子,一家团聚,虽然在这个通讯资讯不发达的年代希望十分渺茫。至于“巡”和“寻”的区别,老林才不管呢,又不是考试填空,这个时代身份证上都会填错,不必拘泥于此。
两个月后,一个小女孩呱呱坠地,孩子小名唤做小幺。
这年夏天,老林家一儿一女,凑成好字!
好是好,但接下来也为生计发愁了。一家四口不能指望着钱包里的一沓票子坐吃山空。钱包和钱在老林回来那天就被藏在箱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用这笔天降的小财。细心的女人,在钱包的夹缝中找到一张小照片,里面一个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的男人身边依偎着一个面容清丽的素衣旗袍女子,像极了照相馆里展示的结婚照。这张照片也被女人重新放好,照片里应该就是林巡的亲生父母吧。
在女人坐月子的时候,喝了几天的咸菜汤。老林最终还是跑去集市上买了只老母鸡回来炖了。
这被女人还一顿埋怨。当然鸡汤还是都喝了。
夜间,老林拿着很简易的工具,去捕猎了。
手电筒的灯光忽闪忽闪,在稻田和水塘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老林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今天一定要逮几条黄鳝回去!
这黄鳝白天很少活动,夜间出穴觅食,是肉食凶猛性鱼类,善捕食各种小动物。在一个好猎手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周围真是听取蛙声一片。
就在小青蛙蹦跶处,一条小五十公分的鳝鱼也在准备捕食。最终还是输给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灵长类。
这一晚,老林抓到了四条黄鳝。等天放亮,就要去集市上卖掉,换个好价钱,再买点东西给女人补补。
当然,这两个月来,村子里也少不了一些关于林巡的闲言碎语。老林也懒得理会,正经要先找一个糊口的营生。黄鳝再多也有尽时,就算刨了黄鳝家祖坟也养不起一家几口人。
好在村里开办了一个砖窑厂,村长老卫发动了村民说要集资搞个集体企业。大家一穷二白的,愣是抠抠搜搜的融出一笔款子,买建砖窑厂的砖的钱有了!
这是村里的第一个大项目,没什么正紧营生的壮劳力们都去帮忙干活去了,比后世拿到股权激励的996们还带劲。
窑厂在村民的努力下,初具规模了。厂房有了,大烟囱也竖起来了。
银杏砖窑厂的招牌挂起来了!
正式开工那天,镇上的领导也骑着他那辆拉风的木兰50踏板摩托车莅临剪彩。那一天村长老卫感觉是这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没有过金榜题名的他,感觉比洞房花烛更让人喜悦。周围围观的人群也与有荣焉。这可是村里的集体产业!没人注意到村长的眼光时不时地瞄向那辆摩托车,艳羡的目光遮掩的很好,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响起:厂子赚了钱,我就提一辆嘉陵125,保准比这风光。
有点技术的人都被招到窑厂去干活了。像老林这样的空有一身气力的,只能干点力气活了。
烧制红砖,要用到泥土。土壤这种不可再生资源是后来才重视起来的。此时大家吃饭都紧巴巴的,谁管这个。村长出钱收购制砖的泥土,大伙就把土都贱卖了,一摞摞红砖烧制出来。老林成为了第一代搬砖人。搬砖不是最辛苦的,老林除了搬砖,还挑泥。从地里挖泥,在挑上船,船走小河,开往窑厂,到地点了,再把船上的泥挑下来送进窑厂。
如此一天天的反复,像极了推石头上山的西西佛斯。
不可否认,砖窑厂让村里人有了收入。老林虽然天天累得跟个狗一样,好歹俩孩子健康的成长起来了。
遇到砖厂淡季,老林除了干农活,还把房子旁边搭了一个凉棚,棚子边孩子他妈除了种下了丝瓜,还有几根葡萄藤。
村长家也修缮了一下,在原先的屋子基础上垒上红砖,盖起来了两层小楼。村里不少人也去帮忙一起做小工,小楼落成那天,村长摆了大酒,收了份子钱。不久,老卫提了嘉陵125,再也不用蹬那辆二八大杠跑东跑西了。从此,银杏村多了一个穿着夹克的咆哮的机车靓仔,只可惜了没有把琥珀色近视镜换成蛤蟆镜。嘉陵125呼啸而过的时候,村里的没见过世面的狗都不敢追逐。
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两年。随着农用翻斗车的发展,像老林这样的挖泥工,即将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终结。
接下去,又要去苦恼了……
不久,村长老卫宣布了一条战略合作计划,和隔河的李家坡翻斗车队老板李彪强强联手,以后砖窑厂原料运输、成品运输都有李老板车队一条龙服务。
又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夏天,老林听到了这个坏消息,这算是正式失业了。还好,稻田里的鳝鱼还不曾灭绝。黄鳝杀手又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