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放学回来,我听我妈说,你爹在你叔家干木活,斧头脱把了,砍到了你叔的头上。我一听头嗡地一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爆炸了一样。
没顾得上吃饭,就赶紧往叔家里跑。我叔家住在南庄,离我家有一里地远,等我跑到我叔家里,我都累得快喘不上气了。
叔家里没有人,院里空空的,电锯旁还有没有解的木头。边上有一堆锯末,我低头仔细看时,那锯末里还隐隐地往外渗着粘稠的血……
我听我妈说,我爹每回在用斧头前,都会把斧头再认真地紧一遍,不知道今儿是咋了,才刚拿起斧头,那斧头就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脱把飞了出去,而叔也是刚刚从屋里走出来,蹲在地上捡一段没用的木片,结果那斧头就不偏不倚地扎了上去,叔被斧头扎到的地方,刚好是太阳穴……
我听得心惊胆颤,两腿像筛糠一样不听使唤,好在我叔立刻被我爹捂着血口子坐上中立开的拖拉机,去了青华街的乡医院里。
过了两个礼拜,我才又看到叔,叔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浮肿的脸上像是没了血一样的腊黄苍白。我一看到叔这个样子,就禁不住哭了出来。
在我哭的当间,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爷,在我泪光婆娑里,我爷沿着叔家的墙头,一跃就跳出去了。我顺着我爷出去的方向跟着看,一直看到我爷慢慢消失在老沟坟头的地方……
我家的辣椒长势相当喜人。不仅结得多,而且吃起来也没筋,不太辣,仿佛还有一种甜味。所以在我们这里,经常有街上的菜贩子过来收我家的辣椒,当然给的价格常常低得吓人。
有好几次,我跟了父亲和中秀小哥,一起去城里卖辣椒,可能是不太会吆喝的缘故,去了没几趟就不再去了。总之是鲜嫩的好辣椒,每回回来还是剩下不少。
而父亲也总会在回来之后,去西头的代销店里买一些散酒喝,回到家总是倒头就睡,饭也不吃。妈把饭每次都端到床前,父亲也不吃。常常是热了这顿,摞到下顿,父亲的身体也就日渐垮了下来。
后来天冷了,霜一下来,地里的辣椒叶子就被霜打落了,而那些成熟的辣椒,红的显眼,绿得发黑,就那么支支楞楞摆满了一地。
我放学回来,也帮着父亲到地里摘辣椒,看着那长得非常好的辣椒卖不出价格,我心里禁不住好一阵惆怅。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头脑,辣椒这东西,可以到远处去卖,没有交通工具,可以借钱买个摩托车什么的,如果那时,我有这样的想法多好啊,最起码可以挽救父亲即将垮掉的身体,和我们即将败落的家道。
其实,在多年前,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叫做李泽林的,他是最早开始不再继续干木匠活的,随着下海潮,很早就去了广东打工。
听说混得不错,没几天就在家里盖起了两层小楼。而父亲还是苦哈哈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听天由命地种几亩庄稼,为的是能守着两个儿子把书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