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大坑西北角,被边上人家栽了一大片芦苇,每到秋风四起,这家老头就会拿着弯头砍刀,出来砍了这些已经掉光叶的芦苇杆子,捆成捆,往龙门头上一扔,任由北风吹着。
等一下雪,这老头就把这芦苇捆拖到屋里,边上火盆里燃一个树根,地上铺好毡子,把这芦苇一根根抽出,拿蔑刀呈十字劈了,在火上一烤,就开始编织席子来。
往往一个冬天过去,外面的芦苇都被这老头变成满院白花花黄灿灿的芦苇席子来。到了春上赶会,这老头就把这席子往驴车上一装,拉到会上,几天下来,这席子就卖光了。
也就是靠这个,他们家就在庄子西南角,率先盖起了大瓦房,还垒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西边还特意修了一个很宽绰的深坑厕所。
现在正是盛夏,这些芦苇根都被坑水泡着,而长得非常茂盛,离老远都能看到一大片黑绿色的芦苇秧子。
这块芦苇地,原本很是低矮,起先下面还是一个沤坑,后来坑水漫过来,那家老头就花了一个冬天,一铁锨一铁锨把下面的黄潦礓跟青泥甩上来,才慢慢堆成了现在栽芦苇的四方块。可谁也没想到,就这样一小块地,那些芦苇竟然长得特别茁壮。
这块地也没多大,宽也就三四米,长不到二十米的样子,每到春上天一热起来,本来已经裸露出黄潦礓的地面上,就开始长出很多尖尖的芦苇来,没几天,坑水漫过来,这些芦苇就跟吃了长得快一样,很快就快跟边上的坑岸平齐。
等到了开始摇蒲扇的时候,这些芦苇就已经能被风吹得沙沙响,一大片一大片在这坑水里摇晃起来,有人经过,还会惊起睡在里面的大鸟。
这芦苇地东边,就是大坑的高岸,这里有一块突出的土埂,岸上的大榆树粗大的根都露在外面,那些根弯弯曲曲,往下扎得很深,有时我也会坐这些树根上,一玩都是一个下午,乐不知疲。
挨着这芦苇边上,有一个很粗的大柳树,这柳树皮不知道为啥被人剥去了一多半,可这柳树还活得好好的,当芦苇全开始荡漾起绿波时,这柳树的枝条,高高垂下来,也随着这绿波,没了骨头一样左右晃个不停。
边上的水很清澈,只是夜里看着水面有些发黑。现在没有人在坑那边洗澡,整个大坑显得格外沉静肃穆。我就站在这个大柳树这里,夜风轻拂,那些芦苇高耸的粗杆轻轻晃动,我的眼前一片恍惚。
我看看庄上,人们都在屋里要么吃饭,要么说话,很少有人走出来晃荡的。不过,没多久,人声就慢慢定了,偶尔有狗叫传过来,夜风一带,那叫声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芦苇丛也静了下来,风停了,我看这些芦苇在夜色里,越发黑绿,越发茂盛。下面的浅水里偶尔有声响拨动,就有了蛤蟆叫声传来。
这叫声不是成片的欢快的叫,而是一两声,就跟手捏紧蛤蟆发出的声音一样。我往芦苇丛里看,就看到一棵挺粗的芦苇杆上,有一条缠得紧紧的绿长虫,前面正缠了一个很大的胖花蛤蟆,那上绿色的长虫头正张开来,要去吞这个蛤蟆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