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分家,老实说,没有父亲,他不知道如何把这个家过好,让他做一件事,他可以完成得很好,可是让他自己决定做什么事,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他,他不确定是否还能做好。
朱杰和大哥坐在一根木头上,思考了两个小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阻止父亲分家的办法。找父亲理论吗?大哥不敢,朱杰更不敢,最后两个人只能唉声叹气地来回扛木头。
用木头盖圈很简单,朱杰和大哥花了四天时间挖了四个坑,长宽各四米,深半米多,用来垫松针和树叶,猪牛羊在里面拉屎拉尿,干燥的松针和树叶经过长时间的腐烂、发酵,会更为很好的农家肥,来年庄稼好不好,全靠它。
每根木头在两端靠近末尾的位置用斧头各砍两个槽口,上面的木头卡在槽口中,平行的木头相同的高度,依次往上堆,到两米的时候高度就差不多了,上面用油布盖上,四周缝隙太大的地方撕几件不能穿得破衣服堵上,再用抓钉固定,这就是牲口的家了。
分家这件事很重要,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结婚或丧葬。朱国天请来了家族里所有重要的人物,一起当见证人。
族人们花了一天时间清点朱国天家所有的家产,大到土地、牲口、山林,小到锅碗瓢盆,所有的东西四等分。为了确保公平性,土地、山林和牲口采用抓阄的方式分三次抽取,按照划分好的写在纸上,揉成纸团,生死富贵,各安天命,抽到哪里就是哪里,不能反悔。
先分山林,区长大伯将放着四个小纸团的碗在身后,在十几双眼睛注视下,摇晃一番,放在八仙桌上,示意朱杰他们动手抓。朱杰靠在大门上,他的旁边蹲着刘美,两个人都没有动,他还是无法接受分家这件事情。等大哥和三弟四弟抓完了才请区长大伯帮他把最后一个打开。
运气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你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许永远得不到,但是有些东西,你想着可有可无,它却偏偏来找你。区长大伯打开属于朱杰那一张纸团,是划分的四片山林中位置最好的一片,就在国道边上。
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山林的重要远远比不上土地,庄稼人就靠手中的一亩三分地活着。
抓土地的时候,其他三个兄弟几乎是用抢的,打翻了装纸团的碗。三弟四弟已经十多岁的年龄,他们当然懂得什么才是好东西,大哥虽然不太想抢,但大嫂抱着孩子用胳膊肘往前推他,他也只能随手抓了一个。
朱杰还是靠在大门上,他低下头,和刘美对视了一眼,刘美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两个人相视一笑。等大哥、三弟、四弟都拿完了,他才慢悠悠地捡起掉到地上的三个纸团打开,两块土地在国道旁边,一块在河对面,在国道旁边的地刚好连着国道旁边的山林。
幸运女神赖上了朱杰,抓牲口仍然抓到最壮的,最后和大哥换了,才分完土地他就觉察到大嫂的脸色不正常了,回去少不了要吵一架,朱杰并不想分家分出仇恨来。
教书的二大伯将分好的东西一一记录好,朱国天和四个儿子在族人的见证下分别写了名字,按了印泥,家就算分完了。
回到家里,朱杰坐在门槛上,心里有一些失落,他也知道分家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料到父亲分得如此快。
这半年以来,他一直处于一种快节奏的生活当中,这种节奏搞得他很累,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去做选择。他明白即使思考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被动接受的感觉。
分家之后,当他有了选择的机会,也有时间去思考,却开心不起来,感觉丢失了某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