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没好气地抖了一下肩膀,恨铁不成钢:“傻鸟。”
乌鸦明显兴奋起来,翅膀一振就要飞过去,被简行敏捷地一把抓住,兀自嘎嘎学舌:“美人!美人1
简行当机立断将它拢在袖中,沉声恐吓:“闭嘴!再叫就拔光你的毛1
袖中再无声息。
这是一只相当识好歹的鸟。
醒转来四肢麻木无力,对上一双深黑无机质的眼,和重又抵在喉咙的剑,颜玫瑰轻轻叹了口气。
岳白岳习惯了惊恐的眼神和哀求,即使这不会触动他分毫。他不是没见过不怕死的人,然而没有谁象颜玫瑰一样,非但不怕,连视死如归的神气都没有。就像你扮成恶鬼吓人,人家却看都不看你,这让他有一拳打个空的失望。
颜玫瑰道:“你怎么还不走?”
岳白岳挑眉,面有疑问。
“云香魂把我请到这里,好象不需要你作陪。”
岳白岳眉头挑得更高。
“一个奴才在场,并不讨主子的喜欢。”
这话能激怒软弱的孱头,和强硬的对手,而岳白岳完全无动于衷。他的心肠和神经都是硬的,无论挑衅威吓或侮辱漫骂都只能敲出铿铿的空响。他把剑一缩,转身离开,隐约伴着一声不明意义的冷嗤:“呵。”
“他不是奴才,是最完美的杀手,没有软肋,无懈可击。”有人慢悠悠说道,“一个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对敌手的出现毫无防备的人,绝对无法逃脱他的死神之剑。你还活着,只因为我不想你死得太快而已。”
那个人仿佛从来就站在那里,一身流云纱金银绣线勾勒杜若菖蒲,细腰长腿,齿编贝,唇激朱,似乎终年不见阳光,皮肤白得有些病态。
颜玫瑰微微变了脸色。
云香魂喜欢折磨人,尤其是俊逸潇洒的男人,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夺去了他的光彩。他自诩风流貌美,但却既不及笑语嫣然的颜玫瑰,也不及玉雪冰聪的宫寒露。
男人的嫉妒与女人并无本质的不同,一样口舌如匕,浸着毒液。
他细细审视颜玫瑰的脸,每一根线条都不曾遗漏,似有所思的神态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研究,研究如何将这面庞扭曲变形,毁坏成千疮百孔。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对自己的逊色很不满意似的,问:“听说过孙秀吗?”
孙秀是虞水孙府的公子,几月前莫名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他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他那双眼睛生的真好,现在还放在我房间的一个玻璃樽里。我不过熏哑了他的嗓子,刺聋他的耳朵,划破他的脸,他就一头撞死了。死了也罢,正好丢到河里喂鱼。蓉县的那条河里,鱼是越来越肥了。”
即使说到得意处他也矜持的笑不露齿,可眉梢高挑,眼角乜斜,平添几分暴虐的神气。
颜玫瑰攥起手掌,低头看了看,又若无其事地松开,慢慢地说:“你本就不是人,是畜生。”
云香魂无声大笑:“那又如何?我就喜欢捉了你这样的牲畜来,一只一只的慢慢宰杀1敛住笑容,森然道:“你逃不掉的,岳白岳挑断了你的脚筋。他手法很好,你甚至不会觉得如何疼痛。哦,你看起来皮肤不错,我书房的灯罩旧了,正好换个新的。”伸开手,将一朵玫瑰揉得粉碎。向后打个手势,八个男人抬了两顶小轿平地冒出来似的,一溜烟已在眼前。其中四个粗鲁地把颜玫瑰推进去,云香魂道:“对颜公子要客气些,他可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1笑着上了前面的一顶轿子,有人必恭必敬地放下流苏帘幔。
轿子走得又快又稳,坐在里面感觉不到任何颠簸。那是自然,这八个轿夫不仅好力气,下盘功夫更是扎实,青龙会的哪怕一个仆从,搁在江湖上都非泛泛之辈。云香魂一根根地抚摸自己的手指,对着厚软帘子上的花样出神。外面安安静静,只有极细微的喘息。他随口道:“吕江1吕江是八人里最懂得脸色的一个,伺候人会妥帖到骨子里,有人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他却一惊,突然踊身跃出,将手一扬,数点寒星迸射。
抬轿的四人已掀翻小轿,精乖地散到四边。
仿佛就是自己的人,然而体态神情却大相径庭。四处一看,颜玫瑰和另四个轿夫早不见踪影。云香魂何等精明,心念一转,已知就里,怒极反笑,道:“好!好!慕容白,你可以出来了1
四人骤然向四个方向奔逃,动如脱兔一般。
云香魂选中往北的那个,扬手将一蓬毒针贯向他后脑。这银针细若牛毛,肉眼几乎察觉不到,发射时亦毫无声息,只需一根刺入肌肤半寸即可致命,而况是脑后玉枕穴?谁知那人耳力当真锐敏,往下一仆,悉数躲了过去,还不忘扭头嘲笑:“好暗器1一个鲤鱼打挺,却重重摔倒在地。一根毒针刺入他左边脚踝,深至不见,整条腿顷刻麻木。他大声疾呼,口中居然发不出声音。另三个同伴早已逃得远了。
云香魂慢条斯理地踱过来,一脚踢在他头上,登时鲜血长流。那人竟也硬气得很,挣扎着拔刀往左腿砍下。云香魂轻易夺过刀来,往刃上吹了口气,眯起眼斜视他,问:“这条腿?”举刀砍向他右腿。
对习武之人来讲,废掉两条腿远比要他的命更为可怕。那人骇极而呼,嗓音嘶哑难听,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嗖地声响,一枝弩箭疾逾流星,生生撞开了砍下的短刀,紧接着数十枝弩箭从三面攒射而至,势道之强劲足以穿筋裂骨,逼得云香魂不得不退。十余骑马从三个方向如飞而至,同往中间并为一排。马上人薄甲银衣,气味端凝,弓在手,箭在弦,作势欲发。左端一骑径驰向伤者,鞭子一卷,将其拉上马背,骏马长嘶,奋蹄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