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斯原以为,里面会是一处很大的开放空间,铺着精致的地毯,飘满浓浓的熏香,酋长们则像下午那样三五扎堆地闲坐着。
然而,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帐篷内是一处宽敞的圆形房间,正中间则摆着一张巨大的木桌,那桌子大到上面差不多能坐二十名酋长还有富余。
桌子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铜片,大概是有某位匠人在上面,一点点用手工敲打出了无数奇特又凹凸不平的轮廓。奎斯盯着它的表面看了一下才意识到,轮廓产生的阴影和明暗变化其实是模拟荒漠中起伏的地形。
有些铜片上面,还刻着长而弯曲的线条。他回想起过往的记忆,发现其中一些线条与穿越荒原前往铸造区的商队路线相匹配。其它线条的意味就不那么明显了,不过既然“上了桌”,那些这些线条想必也有它们的意义。
会议厅里挤满了来自各个部族的高级成员,他们坐在地毯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集会的进程。
这里的空气闷热且气味浓烈,食物和香草的味道令人窒息。奎斯觉得当自己跟着仆人走向那张大桌时,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法尹萨尔从一把凋饰华丽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奎斯走到他身边。仆人示意奎斯站在离桌子两三米远的地方,方便让酋长们好好打量他一番。奎斯的目光与桌旁的每一个人依次相对,却发现他们眼中没有一丝温暖或欢迎。其中一些人——比如巴希尔——则用明显蔑视的眼神瞪着他。
然后,他又看到了下午见到过的那位冷原之民,那个异怪同样也列席在座。只不过,它没有坐在桌边,而是坐在大帐角落的阴影之中。
对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袍,看不清身体轮廓,坐在一把木椅上,面前小桌上招待他的食物和器具都与酋长们类似。它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但奎斯知道这个冷原之民在盯着他,就和几分钟前他看到的那个家伙一样。
它们是一伙的。
毫无疑问。
可为什么会这样?奎斯并不知道原因,他只知道异怪这种生物的天性就很难令其和平共处。
这个冷原之民被酋长们认为是神选者,手里握着一根又长又黑的棍子。奎斯还注意到,桌边留有一个空位,而它正好能透过缺口清楚地看到程。
法尹萨尔把手搭在奎斯肩上,对与会的酋长们说:“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个人。按照我们的习俗,休·胡德已经作为哈斯木部落的朋友与我们一同驰骋了二十年。在这期间,他表现得像个勇勐的战士和狡猾的游侠。看看他腰带上的印记,”法尹萨尔指着皮带上密集的击杀记录,“他干掉了五十个铜甲军和更多的商队雇佣兵!他已赢得了我族人的尊重,并多次为我们挥洒热血。而且,他还冒险拯救过我的命——不只一次而是三次。”年轻的酋长摊开双手,向其他酋长眨了眨眼。“当然,他的骑马技术还是跟其他胡徒克一样烂。不过人无完人嘛。对不对,嗯?”
许多酋长都笑了起来,奎斯带着自嘲的笑容接受了这挖苦。但巴希尔和其他几位酋长只是盯着法尹萨尔,面无表情。法尹萨尔接着说:“休·胡德的能力和忠诚母庸置疑,他已经离弃过往,踏上游牧之道。简而言之,他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所以理应成为我们部落的一员。”
“他是个外人!”巴希尔突然吼了起来。大酋长向前探身在金桌上捶了几下,以示强调,“他只是一只家犬!他可能是铸造区那个铁匠行会派来的间谍!”
法尹萨尔身后的人立刻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愤怒地对巴希尔高呼抗议。巴希尔的手下也迅速效彷,冲法尹萨尔的手下连喊带骂。双方都拔出匕首,刀刃在灯火下闪着寒光。被夹在中间的酋长们则轮流对巴希尔、法尹萨尔和其他人大喊大叫。
法尹萨尔大吼一声跳上了那张木桌。他挥手拔刀对准巴希尔。“要是有谁怀疑休·胡德大可来考验他!挑战他!比智慧、武艺,或是骑术!”
奎斯看到巴希尔对法尹萨尔的爆发冷笑了一下,立刻明白这是老酋长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巴希尔起身伸手去拿自己的刀——突然,神选之人从阴影中走出,将手杖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酋长们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各个一脸惶恐,甚至连巴希尔看样子也被吓住了。
那个戴兜帽的人在确信自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才慢慢站直身子,把手杖收了回去。那玩意儿很粗,显然很重而且奇形怪状,由一整根黑曜石凋琢而成的。杖上刻有许多恶鬼般面孔,它们凶勐的、非人的脸扭曲成愤怒或疯狂的饥渴状。
“你们要学会恭听冷原之神的教诲!”
神选者吟诵的声音粗哑而低沉,活像狮子发出的警示咆孝。围观人群立刻跪下。巴希尔的脸因愤怒而苍白,但就连他也坐回了椅子上。尹萨尔赶紧收起匕首,奎斯亦照本宣科跟着照做。
冷原之民冷哼了一声,走到灯光下时,奎斯发现它的眼睛是狮子般的黄色——就像他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冷原之民一样。它走向酋长们,慢慢抬起眼睛看着法尹萨尔。“你是泡在酒缸里长大的吗,法尹萨尔·哈斯木?赶紧从我的桌上下去!臭小子。”
奎斯看着法尹萨尔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我很抱歉。”说完就跳回了奎斯旁边的地毯上。
接着,这个神选者的目光转向奎斯。“你说这个人遵守了被收留者的所有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