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午夜时分,东南方向传来了他一直等待的响动。大约四五条街之外有个男人被掐死了,接着是一名年轻女子歇斯底里的疯狂尖叫。过了一会儿,阿甲闻到了鲜血的铜香味。
尹夫利特术士一跃而起,向着声源前进,穿过小巷和屋顶。当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时,阿甲离她只隔着两条街。枭之洞察发动,血腥味在他鼻孔里燃烧,令他灵敏的感官一阵刺痛,就像磁铁似地精确地指引着他。
最后,他来到一间赌场的屋顶,就在散发出那刺鼻血腥味的小巷旁边。
阿甲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外貌问题,匆匆换上呈现给铁匠行会元老们的那种温和而高贵的表情,掩盖起自己的真实面目,然后才轻快地跳下小巷。
他落在了一堆垃圾中间,吓跑了一群肥硕老鼠,它们才刚聚到巷口附近的瘦弱女尸旁边。她仰面躺在臭气熏天的泥浆里,破旧的长袍被扯开,半个脑袋被什么东西砸得稀碎,其惊恐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瞪着眼,两颊上布满血丝。
“她一直在尖叫。”
阿甲一听到那尖尖的鼻音就转过身来,在他右边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躺着一具体格魁梧的男尸,死者四肢扭曲,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堆垃圾里。尸体的头被往后扯开,粗大的脖子因此撕裂,露出了里面晶莹的软骨。鲜血浸透了他的棕色长袍,在尸体两侧的垃圾堆上画出了一道宽大的血弧。
一个身披黑袍的瘦长身影正蹲在那具饱受蹂躏的尸体旁边,下巴还淌着黑色的血。自从阿甲上次见到他以来,这个疯狂的坎比翁恶魔似乎变了一个模样:现在的他白得就像一具死尸,在微弱的月光下通透的发亮;暗色血管爬过他狭窄的喉咙,攀上光秃秃的头顶,其面部皮肤紧绷,突出了他尖尖的颧骨、后缩的下巴和棱角分明的鼻子;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童孔很小,但反射出的光线就像一枚擦亮的硬币。这副尊容让阿甲想到了没毛的白老鼠。而这家伙甚至真的像那些啮齿动物一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将手紧紧缩在胸前,蜷起了那些长到离谱的手指。
“我没想杀她,”他对尹夫利特术士说,“我叫她安静,叫她走开,可她就是不听。她没完没了地尖叫,我只好让她安静下来。”这个坎比翁恶魔摊开双手,向死去的女人做了个手势,弯曲的黑爪上滴下冰冷的血,“想要的话她就归你了。”
阿甲盯着这个疯狂的坎比翁,后者老鼠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尹芙利特术士已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明智。然而时间有限,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就太晚了。
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
面前这个坎比翁耸了耸肩,把注意力转回其脚下的死人身上。“我就只想要这一位,”他解释着,“他玩骰子的时候作弊了。不只一次,很多次。”他用爪子摸了摸一只略尖的长耳朵,“做过手脚的骰子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我现在能听出来了。真可惜,之前我没有变成这样之前还不会,不然我这些天也不会输掉那么多灾币和毒螯。”这个坎比翁向死人俯下身去,把两根手指伸进裂开的伤口,过了一会儿又把它们拔了出来,开始用略带蓝色的舌头轻轻舔舐。
“您还好赌吗?阿甲大人?”
“我最近戒了。”
这个坎比翁恶魔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凝视着尹夫利特术士。“可你还是下注了,不然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来找我呢?对不对?我想我没有猜错。”
阿甲怒从心头起,不仅仅是因为自尊受到了伤害,更多地还是出于对这个家伙的戒备:“费劲?找你简直易如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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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坎比翁恶魔居然叹了口气。“你找我已经找了好几天了。我一直都在等你,自打从兵站回来之后,你每天晚上都在城里各处晃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