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点点头,沿着池塘边的花径慢慢走回东侧院。
容华大概是动怒了……
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身边的人,因被欺瞒而难过、气怒……
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为对方付出的信任、感情愈多,那难过、气怒便愈重。
上辈子,她被身边的丫鬟这般对待、尚且久久不能释怀,何况她这样对大姐姐……
容钰看了眼宝瓶。
……
回到东侧院,容钰没有回房,而是径直走到容华的屋门前。
果然,屋内没有点灯,屋门紧闭。
守在屋门处的丫鬟恭敬地说:“三小姐,大小姐已歇下了,您明日再来寻她吧。”
容钰身姿笔挺地站在屋门前,说:“你进去通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不得不叨扰大姐姐片刻……”
容华对容钰素来爱重,那丫鬟立刻应了容钰的吩咐,进屋通报。
可她很快便退了出来,跟着她走出来的嬷嬷对容钰说:“三小姐,大小姐今日身子不适、已睡下了,请您明日再来吧。”
容钰诚恳地看向那嬷嬷,道:“庄嬷嬷,我亦不愿叨扰大姐姐安眠,可我眼下的确有一桩极要紧的事情,若大姐姐一时不便见我,我就站在这里等她起身。”
真是亲姐妹,一个、两个都这样的倔……
庄嬷嬷叹了口气,走到容钰身边、弯下身子温声道:“三小姐,大小姐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您又何必自个儿折腾自个儿、白白地受这份苦?待过上几日,大小姐气消了些,您再向她好好地赔个礼,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吴嬷嬷也跟着劝道:“庄嬷嬷说的是,小姐,您先回房歇下,说不定明日大小姐的气便消了……”
容钰一动不动,说:“我就站在这里,直到大姐姐见我。”
她不知道容华要过多久才愿意原谅她……
她不能等……
庄嬷嬷看了看吴嬷嬷。
想了想,吴嬷嬷再次开口劝道:“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犯起了倔,侯爷晚间才动了怒,您若这会儿惹事,不是往那火炮口子上撞?”
“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先回房歇下,明日再来寻大小姐吧!”
容钰却依然没有动。
吴嬷嬷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庄嬷嬷:“老姐姐,您是知道这个小祖宗的,犯起浑来连夫人也治不住她,烦请您帮着再劝劝大小姐,便让她见上大小姐一面,待大小姐训斥过她,她便安生了。”
庄嬷嬷点了点头,走进屋里。
过了好一会儿,庄嬷嬷走出来、讷讷地对容钰说:“三小姐,大小姐……已入睡了,奴才不敢惊扰大小姐安眠……”
“您放心,明日大小姐一起身,奴才立刻向她回禀,说您有急事寻她!”
容钰既不说话,也不动。
两个嬷嬷互相递了递眼色,齐齐苦口婆心地劝说起容钰。
待嬷嬷们词穷后,容钰语气坚决地开了口:“嬷嬷们不必再劝我,不见到大姐姐我是不会走的。”
嬷嬷们无奈,又不敢动手去拉她,怕她犯浑哭闹起来、惹出更大的动静,只得无奈地陪她等在屋门处。
……
屋内没有点灯,容华独坐在榻前的桌边,脸色凝重。
人人都说容家三小姐愚钝又娇纵,她也一直把她看作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可谁若听了容钰对容莲说的那番话……
便决不会认为她是个草包或无知孩童!
她与容钰朝夕相处,也全然不知道容钰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这个三妹妹恐怕才是这泰宁侯府后宅里最厉害的角色!
容华心里不禁生出几分伤感。
她把容钰当嫡亲的妹妹看,对她的心意不比对晔哥儿少……
若不是今日无意撞见,她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容钰?
又或许,今日之事根本不是她无意撞见,而是容钰有心让她看见的,容钰要借她的力压容莲。
甚至,一直以来容钰与她格外亲近,也不过是做戏……
这侯府后宅乌烟瘴气,枉她还素来得意,认为自己教出的容钰是最天真质朴的……
容华黯然独坐了许久,直到庄嬷嬷带着湿冷的水汽走进屋里,急切地对她说:“大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外头落起了大雨,三小姐却还是站在屋门前不肯走……”
“那样大的雨,便是撑了伞也难免被溅到水……”
“奴才原以为落雨了三小姐便会回房,可眼下她身上的衣裙都半湿了,您又没有发话,奴才只能……”
大雨?
听了庄嬷嬷的话,容华才回过神来、听到屋外的雨声。
再想到庄嬷嬷说的,“她身上的衣裙都半湿了”……
容华踌躇片刻,最后还是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哪怕这是出苦肉计,她也认栽。
她心疼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论那孩子成了什么样子,她也狠不下心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