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
傅纪华说道:「福州府一共10县,各县税粮基本是一万余石,如今收齐的不多。」
「原因呢?」
这个话怎么讲……
「现在看起来是老百姓在抗拒……但是……」傅纪华眼看总督、布政使再到天子钦点的王守仁等都到福建了,心里头也想着靠近些,便将实话说了出去,「但是我想,应当是有官府和大户在合谋,一是说出今年要还上过去欠的税粮,二是也不再新借了。如此今年各县要收的税粮数量大增,几乎是一年要征两年的量。」
「如此大的数额说出去,百姓自然是不愿意。报到下官这里来的,就说刁民太多,税粮收不上。后来下官也去了解过,各县是在故意激得老百姓反抗,反正他们就说今年要多收,但实际上催缴并不出力,雷声大雨点儿小,上面问起来,就说百姓不愿意,大概也是在等着看,我们要怎么把粮收上来。」
王守仁略微沉吟,「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咱们要是强征,则必会引发民怨,民怨大了,朝廷怪罪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要是不强征,以如今的民意是收不上来的,尤其是他们出工不出力。」….
「不错。」
「人性趋利避害,粮长指望不上,官府指望不上,大户也指望不上。看来咱们要活活被憋死在这个地方了。」
「上差,可有什么好办法?」
王守仁摸了摸鼻子,「有一个简单粗暴的法子。」
「请上差赐教!」傅纪华激动的说。
「先别急。你说现在这局面,是官府最先不愿意催粮,还是大户最先不愿意纳粮?」
傅纪华不解,「这有何区别?」
「有,区别大了。」王守仁微微一笑,「部堂来了福建,没有抓人、也没有杀人,撤得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清楚楚。你傅府尊,不是也从知府衙门去到了总督府衙门当参政?部堂是吏部尚书、帝师,这样的人来了,官员却不顾一切的暗中阳奉阴违,这说不过去吧?」
「王府尊的意思,是大户最先不愿纳粮。可也不至于各地知县都跟随他们吧?」
「宗族大户是害怕浙江的事重演,各地官员则是被他们绑架,一人倒霉人人倒霉。说到底都是害怕。害怕的人,你说什么他都不信,你做什么他都害怕。」
「所以?」
「咱们就做一件让他更加害怕的事,这样就显得之前害怕的事,没那么害怕了。」王守仁一摸下巴,「从明天开始,知府衙门就表现的很着急,越急越好,最好咱们急得到处乱
窜,急于征粮、急于征不到粮!
也让他们都会知道我很着急,让他们看我笑话。等他们都信了我急了,就会发现兔子逼急了也会跳墙。所以咱们就派些人,每天到各家大户的门前去看,做出一副正在查桉的假象。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我王守仁成了急得跳墙的兔子,准备抓大户凑粮款。」
「这样……能有用?」
王守仁笑道:「寻常时候是没用。但他们此时很害怕,咱们不管是什么异动,他们都会多想的。就是闲着去各家门口的大街喝口茶,那些人自己都会想象出你可能在做什么事情。而且,那会儿我便表现的没那么急,你说他们怎么想?」
吓都吓死他们!
傅纪华将信将疑,「可咱们去哪里找这么多人?」
「去找那些贫苦的粮长啊。他们中大约都不愿意当粮长吧?大多数也是被大户联合官府给逼的。假如是你做了逼迫人的事事,现如今发现这些人在你家周围转悠,你不害怕?如果实在不管用,本府就来真的,去抓他一个!」
「然后本府就说,别无他求,只求税粮足额缴纳,还差那么一两万石。那么自然就有人争着抢着去替我们催缴税粮了。」
傅纪华不知道这算什么办法,他形容不了。只能说很邪。
但对于王守仁来说,他想的办法就是针对问题而来,能管用就是好办法,对付害怕的人就是这样,利用的也就是人的那颗心。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
有的时候,非常复杂的计算是不能够‘忍受,意外的,一个差错,所有的计划都废了。唯独直指那颗心,任谁也逃脱不过。
因为每个人权谋手段有区别,但心是一样的,会害怕、会自私,一旦他们发现拒不配合朝廷催收税粮的危害更大,他们马上就会反转过来支持。
无外乎就是如此。又能有多复杂?.
皇家雇佣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