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契丹少女,名叫耶律玲珑,出身辽国皇族近支。而她口中的“德让哥哥”,名叫韩德让,乃是出自辽国燕地汉臣四大家族之首的蓟州玉田韩氏。这玉田韩氏家族在辽朝乃是仅次于皇族耶律氏、后族萧氏的大家族。玉田韩氏家族起自韩德让的祖父韩知古。五代战乱,不到十岁的韩知古流落契丹,成为了耶律阿保机皇后,即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断腕太后”述律平的陪嫁奴隶,然几经辗转,其才干方为阿保机所识。作为述律太后的“宫分人”,韩知古曾将汉地礼仪制度引入契丹草原并与契丹“国俗”参互使用,为辽初国家的法规礼仪制度的创制做出重大贡献,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佐命二十一功臣之一,其累官至尚书左仆射、尚书令,从而奠定了玉田韩氏家族成为契丹燕地四大家族之首的基础。韩知古共有子十一人,皆在辽国出仕为官,其中有两子得以封王,有四子亦累官至节度使并加太尉、太保、太傅,其中尤以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为最。韩匡嗣以其卓越的医术,甚得辽国开国以来五位帝后之心。
“德让哥哥,起风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哎!”韩德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玲珑妹妹,你先回去吧!”言毕,一面深深地闭上眼睛,一面将头重重地搁在合欢树的树干上,砰然作响。
“德让哥哥,你别这样。”耶律玲珑不无心疼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才好。可是,我耶律玲珑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了。我阿娘常对我和哥哥说,我们契丹人一出生,长生天就把咱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契丹人不是也常说,花谢可以再花开,但是缘去却不可能再来。你与燕燕姐姐虽然有缘,但现在燕燕姐姐却嫁给了当今皇上,成了我们大辽国尊贵无比的皇后,这一切想必都是长生天的安排。玲珑心笨嘴拙,但我却也知道——天命不可违!”耶律玲珑说到这儿,看了看韩德让,继续说道:“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而折磨自己呢?我想,要是燕燕姐姐知道如今你是这样,她也会伤心的,因为整个事件你和燕燕姐姐谁也没辜负谁,谁也没有错。只不过,是长生天让你们分开了,因此不光你是受害者,身不由己的燕燕姐姐又何尝不是?!但这既然是长生天决定了的事,你们能怎么办呢?┄┄”
“玲珑妹妹,你不要再说了!……”韩德让头靠在树干上,不无痛苦地叫道。
“德让哥哥,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了。”耶律玲珑安慰他道:”德让哥哥,再说了,如果你一直这样痛苦,这样的消沉下去,想那燕燕姐姐在皇上身边怎能心安呢?宋人的书里不是都常说,伴君如伴虎吗?如今,燕燕姐姐身处我大辽国的皇宫,我大辽国的权力中心,且皇上刚刚当国不久,内外局势还甚是复杂,若其言行举止稍有不慎,那将意味着什么,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更清楚的。”韩德让听少女如此一说,心下一动,慢慢抬起了头。耶律玲玲这才发现韩德让的双眸里早已经噙满了一眶泪水。“德让哥哥,给你——”耶律玲珑忙忙地从自己的腰里取下自己的丝帕递了过去。韩德让接过丝帕,并不拭泪,却自嘲道:“玲珑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我韩德让没有咱大辽国男子的豪放英武气魄,倒多了几分南朝宋人士大夫们婆婆妈妈的味道?”
“没有。”耶律玲珑摇摇头,再看看韩德让面上的表情,知道此时他心情已有好转,遂也直言道,“德让哥哥学识渊博,文武全才,既有南朝宋人士子儒雅尚学之风,亦有我们契丹男儿的尚武豪放之气,岂能是南朝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大夫们可以比拟的?!”
“玲珑妹妹夸赞了!”
“德让哥哥,不要气馁,你一定要尽快振作起来!这可不光是为了燕燕姐姐,还有义父义母他们,还有┅┅”耶律玲珑说到这儿,抬头再看了看那韩德让,却没有再说下去。那韩德让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义妹的心思,自言道:“谢谢你,玲珑妹妹,谢谢你这些日子谢谢您一直给予我的支持与安慰!”
“德让哥哥,对玲珑何需这么客气?你要知道我可是你的义妹呢。”那耶律玲珑又自俏皮地回道。借着韩德让说话这一片刻,耶律玲珑这才惊奇地发现那颗壮硕的合欢树上依稀可见两行文字,一行上面写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字迹略大,另一行却是两个汉字书写的名字:一个是韩德让,一个赫然是萧燕燕。从树干上的字迹上来看,那两行文字刻写在这颗合欢树上的时间显然已经有些年月了,以至于那些字迹随着树干的长大,已然变得有些歪歪斜斜的了。耶律玲珑平日里所读汉人的书籍不多,虽然并不能准确地理解这两句话的含义,但是从韩德让适才这一系列的举动上,冰雪聪明的她还是知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话,必定是韩德让和萧燕燕他们两人昔日的爱情誓言。也唯有如此,面对两个相爱的人曾经共同写下的爱情誓言,韩德让才会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如今他如此痛苦伤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而自己的心事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对人诉说,才能让对方知道……耶律玲珑正想得出神,却见韩德让猛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德让哥哥,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