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阿娘这般拼命,就是想铺贴家用。
父母养家的担子真的很重,不只是要养活自家人,还要养活隔壁的张夫人一群人。
张夫人虽然身处困境之中,却还依然要求精致、讲究。
冯家一家一天的花用,绝对不超过二十个铜钱,张夫人那边却是冯家的数倍!
就这,张夫人还嫌日子清苦,而赵嬷嬷也总把“委屈夫人”的话挂在嘴边。
委屈什么?
富有富的享受,穷有穷的过法。
平南侯府已经被抄家夺爵,张夫人的娘家也跟着落了难。
她早已不是那个尊贵的侯夫人。
既然已经坠落凡尘,那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啊。
人家“顾秀娘”一边做家务、给孩子启蒙,还不忘刺绣赚钱。
张夫人一行人呢?
好,就算张夫人出身尊贵,做不来那些挣钱的营生。
但她身边的大丫鬟和两个侍妾呢,刺个绣、打个络子,再不济,给人洗洗衣服,都能挣个口粮钱啊。
结果呢,隔壁那一群女人,却都不事生产,天天喊着要伺候夫人,擎等着冯家人供养。
凭什么?!
冯延庭接触到了这些现实,也开始在心底无声的呐喊。
他幼小的心灵,更是充满了愤懑与无奈。
“阿娘,您真是太辛苦了!”
亲眼目睹了张夫人等人的无耻,冯延庭也就分外心疼自己的亲娘。
“不辛苦,只要我们延庭能够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出人头地,给冯家改换门楣,我吃再多苦,也心甘!”
何甜甜顶着大大的黑圆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给冯延庭讲解功课。
其实,顾秀娘虽然极品,但对冯延庭是真的掏心掏肺。
在原剧本中,冯忠良将张夫人等人赎买出来之后,也跟现在一样,没有太多的银钱。
顾秀娘就一边亲自给冯延庭启蒙,一边刺绣赚钱。
只是,她从来都不让冯延庭知道家道的艰难、自己的艰辛,她怕孩子会分心,无法好好学习。
她依然营造出冯家不缺钱,她赚钱养家(重点是养活张夫人等人)并不辛苦。
冯延庭的生活质量没有下降,他也没有亲眼目睹亲娘的辛劳,所以,早就将一切习以为常。
而孩子在学习过程中,总会有厌恶、倦怠的时候。
顾秀娘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冯延庭身上,哪怕心疼、不忍,也会严加教导。
冯延庭在亲娘这边挨了打骂、惩罚,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舒服。
当然,如果没有外人的挑唆或是对比,冯延庭也只是略略抱怨一番,他还是能够体会母亲的一片苦心。
偏偏张夫人就在隔壁啊。
张夫人继续受着冯家的供养,不必干活,也不用为了生计、儿子的前途而操心。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依然保持着光鲜亮丽的模样。
她偶尔还会弄些点心、荤菜,偷偷把冯延庭叫来享用。
平时也就罢了,如果冯延庭刚刚在亲娘这边受了委屈,来到张夫人这边,又是美食,又是温言抚慰,又是游戏放松。
你说他的心会偏向哪一边?
这就像现代很多家庭,母亲劳心劳力,为了督促儿女上进而变得愈发强势,父亲呢万事不管,却偶尔跟孩子玩个游戏。
在孩子心目中,妈妈就是试图掌控一切、歇斯底里的女暴龙。
爸爸则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是他(她)心底唯一的牵挂与柔软!
这还是真正的血肉至亲呢。
而在这个剧本中,顾秀娘并不是亲娘,她只是个贪恋侯府权势,不惜混淆勋贵血脉的无耻小人!
冯延庭对养母能够做到“大义灭亲”,除了顾秀娘确实不无辜之外,早些年她对于冯延庭的纵容与管教,张夫人、赵嬷嬷在暗地的插刀、算计,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小说虽然极力描述冯延庭这个男主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他帮理不帮亲,他能够做到理智、清醒、杀伐决断。
但,在字里行间,何甜甜还是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顾秀娘对冯延庭倾力付出,而冯延庭对于这个“母亲”的感情却没有那般纯粹、深厚。
“换子”什么的,不过是给了冯延庭与养母切割的理由。
不过,那是原剧情,现在换何甜甜来当顾秀娘,事情或许会有另一种发展。
至少有一点,何甜甜绝对不会“粉饰太平”。
也不会因为孩子小,就不让他知道太多的事儿。
“顾秀娘”对于冯家、对于冯延庭的付出,张夫人的自私,赵嬷嬷的愚忠,所有的一切,何甜甜都会真实的展示给冯延庭。
冯延庭的心态果然发生了变化。
这天,被赵嬷嬷接去隔壁给张夫人请安,听到张夫人和赵嬷嬷闲聊的时候,对“顾秀娘”似乎略有微词。
冯延庭就听不下去了,他捏着手里的樱桃酥酪,闷闷的说了一句“阿娘很辛苦的,白天教我读书,晚上还要刺绣!”
“我阿爹确实也很辛苦,但他每天出去干活,顶多也就能拿回二三十个铜钱!”
“……我阿娘接连熬了几个通宵,绣了一幅炕屏,就赚了一百两银子!”
所以,这个家(包括张夫人等人在内),都是“顾秀娘”在养活。
可张夫人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吃着、喝着、花着“顾秀娘”辛苦赚来的银子,却还说人家的闲话!
“延庭,不许胡说!”
张夫人变了脸色,但赵嬷嬷比张夫人还要生气,她直接开口训斥道。
“我怎么胡说了?我阿娘本来就很辛苦,阿婆你不说心疼,却还怪她不够规矩?她还怎么规矩?要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给不相干的人?”
冯延庭忍无可忍,终于脱口说出心里话。
提到“不相干的人”时,他还故意看了张夫人一眼。
张夫人……心好痛!她的亲生儿子啊,居然用这种嫌弃、鄙视的眼神看自己。
冯延庭喊出心里话,不再停留,一股脑的跑了出去。
但,跑到院子里,冯延庭停了下来。
鬼使神差的,他又垫着脚尖溜了回去。
躲在房门外面,竖着耳朵偷听,果然听到了让他更加愤懑的话——
“顾氏仗着自己能挣钱,连延庭都敢挑唆。”
“没错,夫人,不能再纵容下去了,老奴必须让她知道,冯家到底是谁在当家!”
“不过,顾氏确实能挣钱啊,现在家里还离不开她。”
“……夫人,要不您把霜降给忠良,把忠良拉到咱们这一边。只要忠良变得跟过去一样听老奴的话,顾氏再能干,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