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忽然想明白了。
看来杜言是预想到了她的预想,她自己没来得及去找他,反倒是他过来找自己了。
她一时苦笑。
先是让韦蒙、杜雨等人,命影卫与雍卫驻守在前厅外围,不得擅自靠近,而她自己则要只身与杜言会面。
「七娘!这不太好吧?万一杜右相要对您不利呢?」韦蒙等人有些担忧,但又不敢违抗她的意思。
「无碍的。」陆昭漪缓声,「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此刻我与他的目的,是一致的。他没有理由要对我不利。」
她说罢,抬步踏上台阶,往大堂之上,缓步而去。
她的话,令所有人心生感慨。
是啊,朝廷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杜言是右相,手握要权,掌握着朝政命脉,他想要谋划些什么,也是随意,不用担心他不会做的。
这一点,陆昭漪早已看透。
天色已晚,想必这时候,收割庄稼的陆家子侄们也该回来了。
侯府之内,烛火已悄然点燃,唯独这间大堂中,还很是昏暗。中文網
不过,她透过昏黄的天色映衬进来的光束,看见堂内竟坐着两个人。
此刻,杜言一脸严肃,望着她的眼神也是毫无波澜。
而在堂首处,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正好那张脸陷入暗处,让人看不清。
可那一身的气质,还有独一无二的体型,让她很快的认出此人。
「陛下……您怎么来了?」
暗处那人还是纹丝不动,倒是杜言脸上挂着笑容,转过头与暗处那人说:「看来陆长史对陛下很熟悉,这么快就认出陛下了。」
那暗处之人,果然就是夏裴。
这时,大堂深处,走出一名穿着禁卫甲胄的男子出现,来到夏裴身边。陆昭漪仔细看去,却是影云,不禁柳眉微起。
她忽然沉沉地吐了口气,心中已经明了。
今日早朝,共经历了近七个时辰,而吴崇的弹劾或许占用了大半,想来这场朝堂上的争辩,自己错过了许多。
恍惚中,夏裴身处暗中,口中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这一整日下来,朕深感疲惫,已不想多言。此次是杜相提
出要与你相谈。你们且先谈着,朕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歇息,七娘可否安排?」
陆昭漪心念电闪,连忙躬身回答,「臣在侯府中有一处别院,即使是臣不在,那处也无人敢去打搅,就让影云带陛下先过去吧?外面影卫当中,有一名叫影冲的,知悉其方位。」
她说完,暗处的夏裴,身子前倾了一下,露出那张略显苍白的俊颜,浮现了浅浅的笑容,「好。朕先去!你与右相先聊着。」
说完,他开始起身,影云伸手扶起,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似乎安静了许久,陆昭漪径直走到一处席间坐下,不着急打破这份宁静。
半晌之后,杜言抿了抿干裂的口唇,才开口说:「今日朝堂,陛下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他说着,抬眸看向陆昭漪,「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今日的结局,所以,显得如此淡然?对吗?勾辰子。」
陆昭漪轻笑一声,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勾辰子」时,一点惊讶的神情也没有。
「你是何时确定,我是勾辰子的?」
「从袁奇举荐你入朝开始……」
「是吗?这么早……」
杜言摇着头,「或许更早,当年江夏之战,渊越两国决战前夕……」
听了这句话,陆昭漪丝毫不觉得意外,心中感慨万千,「杜右相这一身「王佐之才」果真名副其实!应当是当初,你为了弄清我方谋士、武将的实力,在获取有关我的调查消息,推算出来的?」
他并未有任何反应,似过了许久才说:「你当年拒嫁逃婚之后,便突然消失于世间。而正好在那之后,渊国的战法布局却然与此前截然不同。勾辰子自称云桦神医的弟子,而你,也是与神医,有着牵扯不开的关系……不是你,又能是谁?」
听到这里,陆昭漪自知,这里面的漏洞百出,被人猜出来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她与神医的这层关系,即便身处于河北的许多人都不清楚的事,杜言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此事并不重要,她也不再多言,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杜言此等精明之人,该是猜到她会去找他,来谈一谈扳倒吴崇之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说,还能省略了中间许多事。
「氐族首领吴崇,带领氐族,意图与其他四夷谋逆反叛,此事你知道多少?」
杜言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一下,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这也是让陛下头疼的事。毕竟牵连甚广,无论以前在陵州,还是在洛京,若没有一个恰到好处的法子,恐怕会引起天下大乱,江山倾覆,若要扳倒吴崇,你、我还有路司徒,三方合力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