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肃容而立,站的笔直,周振流不待他开口,又道:“眼下岭南司天监和靖妖司已经稳住局面,但那三教中人还在北海图谋仙缘,若大战又起,生灵涂炭。
“岭南归属南疆,便算我安南王府辖地,岭南百姓便算我的子民,你既是我儿,又已长大成人,便代我去一趟岭南,平定此事吧。”
说罢,不待周奇作答,丢出一块青玉令牌,周奇忙接住。
细细看去,只见一面雕了一副栩栩如生的麒麟戏日图,一面龙飞凤舞雕了安南二字。
“这是我的令牌,你到得岭南,岭南布政、按察、靖妖三司自会暗中全力配合于你,不必多言,且自去。”声音刚落,周奇已被丢出门外。
周奇爬起身,摸摸鼻子,朝着书房诚心一礼,拍拍屁股便朝府外行去。
书房内,周振流静静看着墙上画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周奇在王府门口碰到特地等在那里的龚叔,老头要出城办事,担心不能同周奇道别,一阵絮叨嘱咐,恨不得连路上要带几条亵裤都交代清楚。
待到周奇离开王府,已近午时。
周奇做出一副头疼模样,心下却流过一阵温暖,沐浴着正午阳光,缓缓向城中蒙学私塾行去。
这私塾是周奇恩师张子卿所办,由城中富商垫资,在城北僻静处建得一座方方正正的白墙青瓦小院,背倚池塘,杨柳莺莺。
其中正堂布置了二三十副桌椅,便是课堂,左右两侧偏房,便是张先生的厨房书房,待客寝卧之所。
其中蒙童,多半是家中贫困,父母无力供其修学,便备下些五谷青菜,农物杂货,送至张先生处请其为自家孩子启蒙;也有那殷实之家,背后听说张先生治学颇佳,便奉了银钱,也将孩子送入其中。
张先生来者不拒。
周奇到时,私塾里的蒙童都已回家吃饭,只有两个小豆丁捧着手心,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两串豆大泪珠,想哭却不敢做声,委屈巴巴的往外走。
冷不丁见到周奇,忙偷偷用袖子捺去眼泪鼻涕,齐齐哽咽着板板正正施了一礼:“周奇哥哥好!”
周奇掏出块手绢,蹲下身子把两个小豆丁的花猫脸擦干净,笑道:“你们两个小淘气又闯了什么祸惹先生生气啦?”
两个小豆丁可不敢在门口告自家先生黑状,上次私塾中最顽皮的两个小伙伴翘课,编了童谣在街上笑话王寡妇家的阿花,先生还在课堂上就听到了。
当时就到街上把二人抓回来,罚抄《弟子规》,听说熬了好几夜都没抄完。
最后两个人被爹娘揍得一瘸一拐,去给阿花娘俩道了歉,先生才让两人继续修学。
是以只能委委屈屈道:“是我们不好,捉了蚂蚱在课上玩耍。”
另一个赶紧跟上:“先生教训的极是,我们已知道错了。”
周奇笑着揉了揉两张肉嘟嘟的小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又往两个小豆丁一人手里塞了两个铜板,道:“既然知错了,哥哥奖励你们一人一串糖葫芦吃。”
两个小豆丁当即眉开眼笑,又板板正正施了一礼,才蹦跳着往街上跑去。
周奇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豆丁跑到街角,才缓缓走进院中。
小院里,一道不过三尺宽的细碎鹅卵石扑成的小路直直铺到各屋门口,其余皆是黄土,靠近厨房一侧,用竹篱围起一圈,内里种了两排苦菜。
客厅和书房外,各自种了些常见的花草,虽已入秋,仍旧长得繁茂。
一间不大的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给人一种和谐之感。
透过撑起的窗户,周奇看到张子卿正撸起袖子在厨房里择着青菜,案板上放了一块豆腐,吊锅在灶上煮着满满一锅米饭。
周奇在院中施了一礼道:“周奇拜见先生。”
也不等回答,便径直起身走到张子卿旁身旁,和他一同择菜。
待得择完菜,张子卿才笑着指了指灶上铜锅里满满一锅米饭,道:“知道你要来,就多煮了些米。”
周奇只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见张子卿端着洗完菜的水走到院中,细细为那两排还未长成的苦菜浇水。
周奇自然而然拿起菜刀,把豆腐打成方块,架锅起油。
先将青菜大火爆出清香,再放了一瓢水,待得水开,才把豆腐块放入,撒上一把细碎油渣。
待张子卿端着空盆回来,一锅青菜炖豆腐已咕嘟咕嘟冒出香味,汤色乳白,青翠翻滚,甚是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