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洞悉一切的鬼瞳看过之后,尽收眼底的,竟然不是什么荒冢中的白骨骷髅,而是一朵随风摇曳的水莲花。飘荡在水面,无所依靠,只能任风吹雨淋。
莲者根浅,常生于净水淤泥之中。故有言“一湾风荷轻举,无奈情深缘浅”。
然而在这一刻,崔婉儿的眼中看到的却不是什么高洁垂怜的清水芙蓉,而是一片白衣素练飘荡的花池上,少年因长时间浸水而浮肿的失神随水波晃动。
莲花是红,飘在水上的素纱是白。
在那大红囍字的高堂之上,有大红嫁衣的新娘高挂。
她轻盈的身躯凭借一匹同样的白练悬在房梁上,如同池中荷花一样,随风摇曳。
而崔婉儿走在池边,看到的只有满眼如血般眼红的莲花,开的绚烂,开的妖艳。
冰冷的气息一点一点向外蔓延,已经过去的寒冬仿佛在一次席卷了整片大地。
什么是鬼?
这就是鬼。
它是无法触摸的恐惧,是内心阴暗的写实,是死去故事的蓝本,是墓碑上无的照片。它是蛰伏在你内心深处,永远无法看清面目的脸。
一朵,又一朵,再一朵。
朵朵美丽动人的红莲花雨后春笋般钻出了钢筋水泥的地表,开满了呵气成冰的屋顶,也开满了满地渐渐冷却的死尸。
陆城站在红莲的中央,一道女子藕臂般的白匹练缠上了他的脖子,一圈一圈,然后慢慢收紧,向两边拉。
窒息的感觉如同寒冷一样,开始在全身传遍。
流动的血液慢慢趋于静止,一直到整个世界开满红莲。
而钟衍和崔婉儿,此时的他们和贺雨璇一样,已经在这真实到与现实无二的环境中完全迷失,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空洞的双眼中不带半点惊惧。
在这种级别的鬼屋面前,无论是真正的鬼瞳一族,还是拥有加强力量的灵相,都形同虚设——看得越清楚,被恐惧控制的才会越深。
陆城用手紧紧地抓着缠绕在脖子上的白练,上面的力道即便是加持了黑龙之力的他也无法抗衡。
“孟……小……离!”
几乎是卡着喉咙,他吼出了这三个字。
响应召唤的小萝莉当即现身,带着脱离剑体而出的黑龙飓风般掠过了缠绕主人脖颈的白练。一声玉帛崩裂的声音响过,那道代表死亡的魂锁应声断裂,为鬼门关前即将窒息的陆城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他大口的喘着气,握住黑龙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不是自己事先喝过老妖怪给的通幽茶,早已看过了这样的幻境,这样的局,他也逃不了一个致幻而死的下场。
站在荷池彼岸的冷若冰看了他一眼,足履碧波,一步步上前。她的脸上还是那份万年坚冰式的寒冷,不带一丝感情。
陆城还在弯着腰大口喘气,知道看见一双白衣裙下的如玉莲足停在自己身前,他才意识到了对方近在咫尺。
“你要找你的妹妹是么?”陆城挺直了身板,认真地看向了这个冰山美人。
事到如今,硬杠肯定是打不过的了。灵相和魔将都已经全军覆没,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再牛掰也翻不出多大风浪。
老妖怪说的没错,凡女子成妖成魔者,脱不了一个“情”、“痴”二字。要度化一个鬼王级别的鬼物不容易,但是不代表没有可能。不这么试,就只能死路一条。
“你想说什么。”
从初始到现在,这个人如其名的笔仙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听到了有关妹妹的消息后,万年不化的冷若冰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她收敛了眼神中的杀意,同样认真看向了陆城。
这一刻,月满中天,地上红莲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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