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玉绰慌得张着嘴,朝那个男人看去,但很难接着说话。
是那双眼睛。与陛下深沉、油然而生让人拜服之势不同,景王还生了一双让人很难正视的眼睛,但又怕自己勾魂。这是宋玉绰见过的景王最丑陋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希望自己拥有一双明亮而又迷人的眼睛?可景王偏偏不喜欢别人给他戴上这样一副眼镜。再加上这一刻他的行为轻佻,越发没有了威严。
宋玉绰用指甲用力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很快就敛住了心神,推了他一把,跳起了三步走,这才敛衽成了礼:“妾谢了景王殿下!”
忧的是景王要回忆暗夜的过往,而宋玉绰终究是用钗子打伤了它,如此深沉的力道,恐怕它的手也要落个伤疤。但宋玉绰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对他的信任与好感,因为宋玉绰知道,他是一个有原则、有远见、有魄力的人。“你这是怎么了?”宋玉绰问道。孰料,他轻笑着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那么害怕宋玉绰呢?”
第一次见面!他是否忘记宋玉绰或者故作不知给两个人徒增难堪。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风扇骨。“你要什么风?”宋玉绰问。他的目光有些茫然。“风扇,吹吧!”宋玉绰笑着说。宋玉绰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就抚弄衣裙的褶说:“殿下为什么不等临湖殿就跑这儿吹呢?”
他挑了挑眉毛,斜着眼睛对宋玉绰轻佻地笑着说:“你应该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宋玉绰吧!有什么想对宋玉绰说的呢?”
明明宋玉绰向他要的,结果被他反将一军,宋玉绰恨恨地把嘴撞上。“宋玉绰说的是宋玉绰。”他笑而不语。“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呢?”宋玉绰想了半天才道出原委,他一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宋玉绰。遥想那一夜还是平白为自己所占,越发厌嫌不已,但还是忍气吞声,垂下眉来淡然说道:“巧了而已,殿下多心吧!”
他走得更近了,“巧,世上巧得实在太多,”宋玉绰分明看见他手背上的疤痕,他似乎有意向宋玉绰展示着,说:“寿宁及笄那天晚上,宋玉绰被宜秋苑里的宫女打伤左手,事过境迁也找不到那个面目可憎的女子,仔细一瞧,她也和苏顺仪有些相似,苏顺仪不是宫中另有一个姐姐吗?”
他先轻后重地和宋玉绰在一起,竟然还想找宋玉绰,一付恶人先告状之相。“你怎么知道的?”她突然问宋玉绰。宋玉绰一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宋玉绰怎么不记得呢?”她又问。宋玉绰一时支吾。宋玉绰讪笑着说:“殿下一定看错,那一天妃子一直伺候在正殿里,那天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长公主还和殿下商量,妃子是没姐姐的。
“或看错,”景王逆着光芒站在那里,笑意绵长,像血莲盛开的刹那迷惑了人的心,“可有一点宋玉绰绝对没有看错,绝色美人,宋玉绰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寿宁弹奏琵琶,想起满座之人没有您的影子,您,还在说谎呢!”
高景王把事端引到琵琶的事上,口若悬河地胡诌:“妾容貌似秋草,又没有明贞夫人的容容,加到暗处一隐,殿下肯定会省略的。”
宋玉绰提的是明贞夫人和景王的目色一凝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他在朝上的时候,有一次对宋玉绰说:“你看那花上的花蕊,是宋玉绰的吗?”宋玉绰答曰:“不是!”他笑着点了点头。极快地回复了那轻浮的神态,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枝棠梨金钗在灯光下展示给宋玉绰看,“可是那个宫女逃的时候还掉了一枝钗子呢!”
“殿下要用金钗来寻找吗?宫内等级森严,凭金钗找人虽然繁琐,却也不是行不通。宋玉绰对他说:“你若能在宫外找到她,宋玉绰便将其带回宫中。”他笑着摇头,似乎不相信宋玉绰的话,又说:“宋玉绰知道,可不能这么做。宋玉绰连忙问,话音刚落,这才意识到他眼里放大了笑意,补充道:“皇宫里盛传景王殿下为人宽厚仁厚,现在何苦要劳师动众刁难个宫女呢?倒不如把钗子扔掉,两相相识得更好呢!”
景王于宫女间声誉甚佳,思春宫女多借故接近,然景王虽宠姬众多,却闻所未闻其轻薄宫女之举,宫女皆称其英俊温良、谦谦君子。要不是那一夜亲眼见过,宋玉绰会相信的。那天景王在宫中散步时,有一个美丽女子跑到景王面前说:“大王,您的美妃是谁呀?“景王看了她一眼,便说:你叫什么名字?不过,景王摆在宋玉绰面前的,是些轻薄的形象,而且他好像并不打算改变现状。
“宋玉绰不追究,”景王若有似无地理出左手衣袂来,似乎是强调着那一抹深色的疤痕,“可那个钗子宋玉绰还留着,头一回有个小姐向宋玉绰捅钗子来,宋玉绰要留着纪念罢了。”
宋玉绰挤了几丝干笑,便以头疼为由,抢着退场,宋玉绰走在碎石小径,也能感觉到景王射过来的眼神,他依然认得出来,只是和宋玉绰一样装做不知道。
果然说嘴撞嘴了,宋玉绰真的头疼。碧茹端来一碗清茶,她说:“碧茹小姐,你是想喝什么呢?”宋玉绰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回兰若堂后,碧茹伺候着宋玉绰脱下礼服换了鹅黄色的银丝暗花常服喝着绿捧着刚熬好的枸杞炖鸡汤宋玉绰可还没有食欲,这才叫她捧回来,喝着绿撅着嘴巴埋怨着炖得不容易,宋玉绰勉强舀起两三汤匙。
黄昏时分,安然地倚在丝绒软榻之上,请碧茹帮忙揉揉双鬓,采蓝就急匆匆地前来报到了,宋赢彻驾临。“怎么了?宋玉绰的病又犯了?”“是呀!你看那张地图!”丝绒软枕上的碧茹边说边拿起一张图仔细查看起来。还没等她说到后半段,宋赢彻便一声不吭的踏进了大殿。
吾方以目光问江川发生什么事,宋赢彻遂挥袖遣走殿中侍婢。江川说:“宋玉绰在这里,你却在那里。“宋玉绰知道,他是在骂宋玉绰。宋玉绰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宋玉绰除去宋赢彻的满腹经纶,什么都不知道,连劝谏的办法都不知道,自己累得只能陪着宋赢彻在榻前坐着,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