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问你,我问你啊!”
“住在你隔壁宅子的主人,是不是跟嫂嫂有过节啊!”
见翎钧只与朱尧媛说话,不陪自己玩耍,朱翎戮顿时便急了。
上前,抱腿,半是邀功,半是讨好的,跟翎钧“问询”了一句,自己的“新发现”。
“我刚才爬树,不经意发现的。”
“恩,那院子里,有个穿了一身白的女人,正在使鞭子,抽一个稻草扎的假人。”
“那假人,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脑门儿上,还贴着一张,写了沈氏字样的黄纸!”
“就像这样,这样!”
说罢,朱翎戮松开翎钧的腿,跑到正堂门口,从一个正在打扫的仆侍模样的人手里,抢过扫撒用的掸子,回来正堂里,冲着一个摆放花卉的木架,掐着嗓子,模仿起了他在树上的所见所闻。
“贱人!”
“凭什么是你!”
“去死!”
“去死!”
“去死!”
朱翎戮的模仿,让翎钧霎时变色。
脸上虽笑意仍在,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本能的,想与他保持距离。
危险。
确切的说,是极度危险。
“你爬哪棵树瞧见的?”
“是东边儿宅子,还是西边儿?”
翎钧缓步上前,从朱翎戮的手里,抽走掸子,并徒手,将其拦腰掰成了两截,丢在了地上。
看到这样的翎钧,朱尧媛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大半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虽然,以翎钧的功夫,这种微不足道的距离,只是个笑话,但论自保本能,朱尧媛,的确要胜朱翎戮不止一筹。
“西边儿!”
朱翎戮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方位,然后,态度认真的,回答了翎钧。
“我从马厩那边儿开始爬的。”
“踩着马厩的顶梁,上的第一道树杈。”
“那树上,有几个没摘的柿子,我瞧着应该会甜,就……”
“咳,不曾想,正坐在树杈上吃柿子呢,突然听见鞭子响和骂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着了。”
论淘气,偌大个皇宫,朱翎戮若称第二,就断没有哪个,敢自诩第一。
掐花,抓鱼,掏鸟窝,薅马鬃子,就没有他能想到,而不敢“身体力行”的祸。
后宫里的妃子,都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没一人,能抓着他“现行”。
隆庆皇帝,不喜后宫杂乱,虑事严谨,哪怕,只是些许杂事,到了他那里处置,也要讲究个证据确凿。
一些自以为得宠的妃子,不乏跑去跟隆庆皇帝哭诉,遭了朱翎戮这母族不济的人“欺负”的。
然,因去向隆庆皇帝哭诉,被朱翎戮“欺负”,却拿不出证据,遭打入冷宫的妃子,共计二十七位,朱翎戮,依然“屹立不倒”的,继续在皇宫里,继续着他的诸多“恶行”。
西边儿?
德平伯府的外宅?
呵,他正琢磨,要找个什么理由,把这讨厌的“眼睛”挖了,就有人,如此“识趣”的,给他送来了理由!
“知道了。”
翎钧剑眉微拧,转身,走到翎钧丢在地上的佩剑旁边,用脚尖微微一挑,就把剑和鞘都收到手里,合在了一起。
“时候不早,你们,也该回宫去了。”
“告诉母妃,我这几日事多,无暇去给她请安,让她注意穿戴,莫染了风寒。”
将佩剑塞进朱翎戮手里,翎钧便回转身,看向了安静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朱尧媛。
“宅院之争,我不便多言。”
“此事,交你处置,可能圆满?”
“媛儿看上了一张琴,要三百两银子。”
朱尧媛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她上前一步,仰起头,冲着翎钧,露出了一个宛若冬日暖阳的甜美笑容。
“兄长买给媛儿可好?”
……
一辆马车,自三皇子府缓缓驶出。
马车未直奔皇宫而去,而是在街角处,走了个相反方向,去了街市。
大部分人,都会在腊月里,购置足够过年的物事,尽量,不在正月里“散财”,所以,此时的街市,正是一年里,最“冷清”的时候。
朱尧媛将马车窗子的布帘,掀开了一个小角,细细的观察着,他们这一路走来,时不是更换的,来自于各处府邸的盯梢之人。
“慢些走,前面,就该到了。”
突然,她用手中的汤婆子,往马车前方的立柱上,轻轻的磕了三下,跟负责驾车的侍卫,吩咐了一句。
负责驾车的,是翎钧府上的侍卫,穿着一袭黑衣,袖口位置,用丝线勾了长弓纹饰,只是,与清晨时,往各府送信的那些黑衣壮汉不同,他的身材,略显瘦小。
听到朱尧媛“示意”,他低声应了一句,便慢慢的收紧缰绳,让拉车的马匹,放慢了速度。
有人跟上来了。
确切的说,是有人,在得了消息之后,来找刚刚从三皇子府出来的朱尧媛“偶遇”,跟她套消息了。
“就是前面这家,听弦坊。”
朱尧媛放下窗帘一角,低声跟赶车的三皇子府侍卫交待了一句。
“前面有家点心铺子,梨花酥做的极好,你去买三份回来,一份现吃,两份带走。”
“待你买好回来,咱们就回宫去,不要瞎跑惹祸,不然,当心我跟母妃说,你功课是抄了我的。”
对朱翎戮这个哥哥,朱尧媛远不似对翎钧那么尊重。
或者说,在她的概念里,朱翎戮,更像是个需要她照顾的弟弟,一个盯不紧,就会惹麻烦的惹祸精。
但饶是如此,她也依然将其视为重要的亲人,从未想过,要放弃或利用他。
“别!”
“千万别!”
“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成么?”
听朱尧媛说,要跟李氏告状,朱翎戮顿时蔫了下来,忙不迭的跟她保证,自己什么都听她的。
“好妹妹,乖媛儿,你可千万,千万不敢告诉母妃,我抄了你功课啊,不然,她非罚我,罚我去院子里,跪到天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