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英国公府已经得罪透了,此时反口,再把定国公府也得罪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明朝,总共就五大公府。
前些年,他使阴招,把跟成国公府,共拥南疆兵权的魏国公府给踩了下去,毁其复兴之望,使其成了五大公府之末,两府因此而结下的梁子,可以说已是无法调和。
而前些日子,他急于摆平,李渊茹被人下毒害死的这事儿,给德平伯府一个交代,更是硬逼着,于府中排行老九的嫡子,朱时彤,一封休书,将院中嫡妻,遣回了娘家,并因此,跟英国公府的那个老东西,险些大打出手。
若在因此事反复,跟定国公府,再结下仇怨,那便纵是成国公府,也难免,招人群起而攻之,甚至,着当圣上,隆庆皇帝的责备。
且不说,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像德平伯李铭那样,撂下脸面,去听隆庆皇帝教训。
单是这耽误府上嫡子嫡女婚配一样,就不是他愿意承担的损失。
毕竟,武勋家族出身的人,还是该跟武勋家族出身的人联姻,才能生养出,经得起刀枪戎马的后代,保家族荣耀不坠。
至于,跟文臣家族联姻,那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牺牲一部分没什么前途的晚辈,“舍身取义”的为其兄弟们铺路罢了,当不得真,关键的时候,也顶不了事儿。
“你那平妻的事儿,早已经过了。”
“老大家嫡妻,虽有不对,却也得了她应得的罚。”
“你一个大男人,该心胸宽广些才是,怎能为了这么点儿府宅旧事,就一直没完没了呢?”
“那李氏,一介平民,能嫁进府里来,给你这嫡子做平妻,本就已经是极大福分了,她没那命享福,怎能怪到旁人头上?”
“一个武勋公府的嫡小姐,都已经因为她的死,被罚闭门思过半年了,你还要怎样!”
成国公朱希忠深深的吸了口气,对朱时泽这不省心的儿子,出言责备。
在他想来,平民的命,本就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他因为那李柔儿的死,罚定国公府嫡女出身的徐氏,闭门思过半年,已经是因为对朱时泽的偏爱,而罚得有些过了,若朱时泽还不懂得感恩戴德,那便真真是,不懂分寸,让他失望至极了。
“儿子并没有说,我嫡妻是因为吃了大哥家嫡妻,使人送来的点心,才中了毒的。”
在回来成国公府之前,朱时泽已得了死而复生的李渊茹指点,所以,此时,面对“怒发冲冠”的成国公朱希忠,也并未显得局促。
他们已有谋划和商量。
或者说,从今往后,他已不是一个人,在为了报仇而“单打独斗”。
他要像李渊茹说的那样,先把成国公府的这池子水搅浑,然后,给他们二人制造机会,以从中,浑水摸鱼。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们的孩子。
“儿子的意思是说,父亲对九弟家嫡妻的处置,有些过于草率了。”
“此事,毕竟事关两大公府情谊。”
“在尚未查清因由之前,就将其休弃归家,无论是于府中名望,还是于父亲英明,都极大不利。”
“所以,儿子认为,应将此事重议,并废弃休书,命九弟,将张氏接回府来。”
安静的等成国公朱希忠发完火儿,朱时泽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态度郑重的,跟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是李渊茹早就跟他告诉过的。
连成国公朱希忠会作何反应,都说的一清二楚。
因此,他此时只按部就班的做,可以说是,丁点儿意外,也未觉得。
“府宅之事,本就不该父亲插手。”
“就如,后宫不应干政,妻妾不应打听军务,是相同道理。”
朱时泽的话,让成国公朱希忠,稍稍滞愣了一下,黯淡沉寂的眸子里,也像是蓦地有了些神采。
他,该不是听错了罢?
他的这儿子,这是,这是在这许多年的糊涂之后,突然就,突然就幡然悔悟了?
“泽儿的意思是……”
成国公朱希忠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抿了下唇瓣,跟朱时泽问了半句。
“儿子的意思是,君子不立危墙。”
“倘德平伯府觉得,是他们家嫡女遭了人暗害,又证据确凿,大可由他们,径直去跟他们认为的罪魁祸首征讨,父亲应不动如山,坐山观鹤蚌相争,以图渔翁得利,而非让咱们成国公府,成了那贪食的鹤,给旁人机会,扼住喉咙。”
朱时泽没有抬头。
但他所说的话,却句句得成国公朱希忠欢喜。
“好。”
“此事,就依泽儿的意思办。”
“老九,你自己想办法,去把你那嫡妻,接回府来。”
确认朱时泽是当真重拾昔年冷静了,成国公朱希忠不禁喜上眉梢,毫不犹豫的,给同样跪在他面前朱时彤,丢去了吩咐。
他的泽儿,总算是迷途知返了。
好。
甚好。
老天不亡他成国公府传承,他,还怕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