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幼蒙昧,只觉得,他说的许多话,都是无稽之谈,与我们这些,与他们生在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
“然现在,人过中年,再回头去推敲,他说的许多道理,才是发现,那其中,蕴含了历经沉浮的诸多智慧,远非我们彼年所想般陈旧迂腐,不值参详。”
每个人,都会在经历了一些事之后,看透一些事,或看淡一些事。
虽然,享受着李岚起的“独宠”,但在德平伯府里生活了多年,段氏,依然可以算是,瞧多了人情冷暖。
在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便深吸了口气,对李岚起,展露出了温柔笑意。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回过段家了。
上次见到她父亲段君昊,还是刚怀了儿子李开霁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是个孝顺女儿,但为了段家,不要被过多牵扯进德平伯府的纷争,她,只能当个不孝顺女儿。
对她,段君昊,她的父亲,一直非常理解,也非常袒护,她一母所出的两位兄长,也一直对她关照有加。
段家对她的恩情,她此生,怕是都无力偿还了。
“父亲,哥哥,盼来世,羽儿能当牛做马,还你们于此生,给羽儿的庇佑罢。”
段氏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脸上,却未露异色。
她心悦李岚起。
此生所愿,唯与他共进退。
“你刚才说,我该带上礼物,去拜访三皇子妃,并请她指点?”
在听了段氏的劝慰之后,李岚起像是舒服了许多。
但自幼受德平伯府教化的他,在本能上,便对女子,持有“不足与谋”的偏见。
当然,他的嫡妻,段氏,是个例外。
李岚起稍稍拧了下眉,对柳轻心这宛若从天而降,探查不到半点儿底细的准王妃,颇有为难,该以何种方式“下手”。
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尽管,有传闻说,她喜欢收集珍稀药材,但从之前时候,他与德平伯李铭同去德水轩拜访的那次看来,却好像,并不尽然。
“直言请人指点,怕是有些失礼。”
“不妨,找个旁的借口拜访,再在闲话家常的时候,随口提上一提。”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积累见识的好法子。
段氏身为世家嫡女,自没有机会,去行那万里之遥,但万卷书,她却是读过的。
她低下头,仔细的想了一下,然后,重又抬起头,看向了圈住她的李岚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便是庙里的佛爷,也是要勤恳遂愿,以求多得些香火的。”
“须知,再多的欣喜宠爱,也难抵岁月蹉跎,毕竟,这世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儿,也只在话本儿里,才会存在。”
“我想,如果我们因为消息不足,而不能对那位准王妃投其所好,便不如,将我们的一些,尚有转圜余地的把柄,送去她手里掐着,让她觉得,我们会为了这些把柄,对其誓死效忠,助其对抗,那些不知会于什么家族出身,是否会威胁了她地位的‘其他人’。”
段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李虎跃院子的方向,提醒李岚起,李虎跃有个,早就想爬上三皇子床榻的妹妹,只是因三皇子对其没有兴趣,又严防死守,才没有得逞,而这种人,将来,总也不可能少,尤其,是在三皇子得势之后。
再强壮的力士,也难力拔山河。
常言道,良禽,当择木而栖,可又有几人想过,被诸多良禽所栖,也应是树木期许?
毕竟,“虫子”总得有人吃,“养分”,也总得给人供给,树木才能枝繁叶茂,才有可能,长出凌云之姿不是!
“羽儿言之有理。”
“可咱们,要于何处,找个什么样的把柄,以怎样方式赠她,才是合适呢?”
李岚起点了点头,对李渊茹的说法,深以为然,但对他们,需要送出去的“把柄”,却又有些为难。
君子不立危墙。
送出去的这把柄,既要让那位三皇子妃觉得有价值,又要便于随时抽身,不会让自己深陷险境,欲退不能。
“度”这个东西,一向难以拿捏精准,而且,这世上,也没那许多恰好合适的理由,既能让人后顾无忧的将把柄拱手他人,又不让对方觉得于理不合。
“我记得,几年前,你曾自江南大营的某个将官那里,得过些许馈赠,以支付两个小家伙的求学所耗。”
“那将官赠你财帛,目的,像是要让你,为其引荐兵部的某位,说服那位,对姜老将军及其亲信的遭遇,视而不见。”
“如果我没记错,那位姜老将军,应该对三殿下,有过几年教养之恩。”
家里的进项,李岚起从不对段氏隐瞒,就算,那进项,是见不得人的,亦毫不避讳。
段氏记性极好,此时,一听李岚起跟自己问,该将什么把柄,送给柳轻心,便一下子,揪了一件,说大,无法与虎豹相较,说小,也不能算苍蝇蚂蚱的事儿出来,给了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