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体的底子不济,徐维康那被接上的断臂,恢复的并不算好。
柳轻心给他调配了新药,重新包扎过之后,就将照顾他的“营生”,又交给了冬至。
有些误会,虽无必要解开,却也不该,任由其蔓延深化下去。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
现在的语嫣,已经有了顾落尘,她希望,徐威康也能在不久的将来,走出昔日阴影,拥有属于他的新的生活。
体伤易愈,心伤难除。
她是个,以成为医道圣手为目标的医者,所盼,自然不会局限于,只为她的病人,治愈身体上的伤痛。
“王妃留步。”
见柳轻心转身欲走,一直盯着她发呆的徐维康,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儿般的,呼喊出声。
喊过之后,应是觉得自己言行失当,他的脸颊,泛出了一抹薄红。
“何事?”
柳轻心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维康,眉梢微扬。
“我,我听说,你,你父兄,在帮你采买田庄宅铺,备做嫁妆。”
见柳轻心看向自己,徐维康本能的露出了笑脸。
他以没受伤的那只手,反手从枕头底下,费劲儿的摸出了一张纸,然后,认真地将其递向了柳轻心所在的方向。
“燕京城里,我尚算熟悉。”
“这是我这两日,给你画出来的城图。”
“恩,这只手,许久不曾拿过笔了,画的有些潦草,你莫嫌弃。”
见柳轻心转身走回床边,从自己的手里,接了那张城图,徐维康在脸上,顿时便更添了几分红色。
他低下头,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未受伤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抿了下唇瓣。
他眼皮上的那颗红痣,于此时显露了出来,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增了几分白皙。
“那个,我,我在城图上画了圈的铺子,一定不能买。”
“有的,是死过几次人的积怨之地,不管你开什么生意,都没有人敢去光顾。”
“还有的,是道路拥堵,人们从那里走,只会满心想着,怎么才能尽快通过,压根儿没功夫留意,那里,还有间铺子,在开张营业。”
徐维康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下手指。
显然,是仍在对自己没有把城图画的精妙这事儿,心存懊恼。
“你循常里,是用这只手,握笔拿剑的?”
徐维康所画的城图,并没有像他说的那么潦草。
他画的很详细。
详细到让柳轻心想起,她前世看到过的“手绘版”城市地图。
而且,他把每间店铺,都做了标注说明。
经营类目,开营年份,以及,在这家掌柜接手之前,还曾做过什么生意。
有一些经营糕点零嘴的铺面上,他甚至细心的标注了,这家铺子的什么东西好吃。
若没有多年前的误会,这徐维康,怕是早已建功立业了。
燕京何其大?
商业街道上经营的铺面,有许多,年半载就会易主一次,而他,却是记得如此清楚,说是“活地图”,都不为过。
怪不得,他成了如今这般纨绔,魏国公徐邦瑞,都不舍得将他舍弃。
他的确,有重振魏国公府的天分。
“寻常,我用这只手。”
听柳轻心跟自己问,徐维康忙指了指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认真地跟她回答,“你许是忘了,我两只手都能拿剑,也都会写字。”
“这打叉的,也是不能买么?”
柳轻心的目光,已悉数被这张画的“精妙”的城图吸引,自然也就没有过多的心思,关注徐维康的举手投足。
她大概的扫了一遍城图之后,便眉头微拧,指着城图上的几处“打叉”位置,跟徐维康问了一句。
这几处地方,并没有在店铺林立的商业街上。
所以,徐维康所打的这几个叉,让她颇有些意外。
“这是几个国公府的所在,豺狼虎豹盘踞之地。”
“你若无事,尽量少往这几处地方去,以防吃亏。”
说到“吃亏”这两个字的时候,徐维康稍稍停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才又加重语气,跟柳轻心强调道。
“尤其是魏国公府。”
“那里有很多人,都是认得你的。”
“如果,有人跟你打招呼,套近乎,切记,要装作听不懂,不认识,以防,他们出去胡说,坏你名声儿。”
“你即将嫁入三皇子府为妃,有些谣言,会让你处境尴尬,甚至,断送性命。”
说罢,徐维康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了与他只三步之隔的柳轻心。
他眼皮上的那颗红痣,随着睁眼,而藏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