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翎钧喊姜如柏“犟驴”,老兵不禁唇角上扬,本能的轻咳一声,佯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起初,他也是像他的诸多同僚一样,把翎钧当姜如柏跟外室所生的儿子宠爱。
但随着翎钧由褓中幼童,长至能舞枪弄棒的少年,眉眼间,日益展露皇家神采,曾在魏国公府侍卫的他,便明白了,这其中,应是含了某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而且,这秘密,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于是,他挑了个夜深人静时候,找上了彼时仍在西北大营的做统帅的姜老将军,跟他告知了自己的发现和担忧,并因此,被派到了翎钧身边,负责照料他的饮食起居,提防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来自燕京的危机。
翎钧用“犟驴”这词称呼姜如柏,是某次战役之后的事儿。
彼时,他年少轻狂,又自视甚高,因不同意姜如柏的对敌战略,而在军政会议上,当众跟其掀了桌子。
姜如柏怕他胡闹遇险,就使人用绳子把他绑了,关进了自己的营帐,哪知,他竟在袖口里藏了匕首,趁没人看管的时候,割断绳子,骑马跑了出去。
无奈之下,姜如柏只得依照他所说的策略对敌,也因出奇制胜,当真像他预计的那样,胜了战役,将敌军逼退去了二十余里外扎营。
但姜如柏是个倔犟较真的人。
胜仗之后,对他这个,彼时仍在名义上,是他儿子的混小子采取了“赏罚分明”对待,连姜老将军跟他拍桌子摔碗,也没能帮翎钧免去,违背军令当受的那四十军棍。
想来,所有目睹过翎钧挨打那一幕的兵将,应都会比旁人,多一个自娱晚年的乐子罢。
老兵一边想着,便又忍不住想起了彼时,翎钧死咬牙关,自始至终都不肯哭一声儿出来,却挨了四十军棍,也骂了姜如柏四十次“犟驴”的情景来。
“少将军心里服不服,咱不知道。”
“咱只亲眼见过,少将军跟人比骑射,比了十局,输了十局,然后,赖在人家府里,住了大半个月才走。”
说到这里,老兵不禁嘿嘿一笑,仿佛,跟翎钧“告密”姜如柏的黑历史,让他之前笼罩于心的阴霾,蓦地散了开去。
“冬至,取文房四宝。”
“我得给这徐维康,写封信去。”
初一腿伤新愈,只能做些不出门的杂事。
翎钧把照料十五的营生塞给了他,把冬至的妹妹,已经许给了初一,尚未来得及媒聘的盘锦,遣去照顾立夏这嫂嫂,才是挪了冬至这“完整”人出来,帮自己往各府走动送信。
毕竟,在燕京,亲侍送达的信,跟寻常侍卫送达的信,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便是翎钧,这不喜被条框束缚的人,也不得不在这种事上,顺应大多数人的习惯,为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
天气晴好,积雪渐容。
不觉间,柳轻心已在摄天门的山上,住了十日。
她扭伤的脚腕早已痊愈,最早经她手,控制了疯症的顾易,也已恢复了大半的自理能力,虽还无法记起太多往事,但能恢复至此,也已是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期,包括,他的女儿,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