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仿佛若有所思,随即把惊堂木一拍,又另起话头,说起了前年(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的萨尔浒战役。
“诸位客官请想,那些地方氏族豪强,谁不是拥有良田千顷,牛马万数?金银钱币更是汗牛充栋,长满绿毛。但是他们为大明朝做了什么?培养了几个书呆子,然后党争不断,祸国殃民。”
说书先生言辞剧烈,让所有的食客都为之担忧:“不管他东林党、三吴士绅、齐党、宣党、秦党、楚党,看似道貌岸然,其实就是利欲熏心,勾心斗角。”
“不事稼穑,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不明工学,一律鄙视为奇技淫巧;不通军事,放任鞑虏肆虐于外,生灵涂炭。”
“女真鞑子努尔哈赤狼子野心,夙夜秣马厉兵,潜心扩充军队;修治装具,派遣间谍;收买将领官宦,刺探大明虚实,所谓磨刀霍霍。但是那些党人贼子忙于内乱,置大明危亡于不顾,彼此之间斗得你死我活。”
“前年萨尔浒一战,女真鞑子努尔哈赤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五天时间就击败大明三路大军,近十万将士血染黄沙。大明基业已经摇摇欲坠,那些宦党还在暗杀明争。想我大明立国两百余年,而今崩溃在即,有识之士何在?”
说书先生实在是太过分了,可谓句句诛心,满嘴都是要被朝廷诛九族的叛逆之言。
现如今,锦衣卫、东西厂的暗探无处不在,所以绝大部分食客担心祸及自身,纷纷起身离席,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时间不长,大厅里面就留下两桌:熊储一桌,中年大汉和最后进来的六个人一桌。
熊储对于军国大事不甚了然,他在这里纯粹是打发时间。因为今天已经不能赶到洛阳,他也没有准备走夜路。
古怪老人让他出来,就是尽快熟悉江湖情况,而是不火急火燎的赶路。
要想了解武林中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勾栏酒舍。只有这些地方才是鱼龙混杂之处,各种人物层出不穷,信息传递最快。
中年大汉带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结果整个大堂就剩下一个人,那就是熊储。
对于中年大汉离开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盯了自己一眼,熊储倒也没有在意。
毕竟人家几个人在吃饭,你一个人紧挨着别人坐着,分明就有偷听的嫌疑。即便你不是主动偷听,被动的也听了不少。
中年大汉带人走了,除了柜台上还有一个打瞌睡的账房,大堂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
熊储一个人喝了三杯闷酒,也是兴致缺缺,干脆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房门开始打坐。
现在他对于打坐修炼内功已经入迷了,只要有时间就在打坐练功,丹田之中蕴藏的内力也是与日俱增。惟其如此,熊储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可笑。
傍晚时分,熊储出来吃过晚饭,就离开望乡城,登上城墙向北而去,很快就进入了八将山。
原来,这是熊储最近这段时间的必修课程——修炼一种奇怪的“壁虎登云功”,也是古怪老人在山洞的石壁上,留下的最后一幅图画,只有一千零八十个脚印和一条行进路线的箭头。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炼,熊储已经慢慢掌握了这套步法。进入凤凰山的密林之中以后,他撇开小路专走险峻陡峭的山壁。
其实也不叫走,而是跑,在悬崖峭壁上飞快的跑。
脚下的落点,都是严格按照一千零八十个脚印,折转三十六个方向,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封闭圆环,回到出发点。
熊储按照自己规定的修炼任务,完成了九次循环以后,返回望乡城已经是二更天。弄了一大盆热水泡脚,然后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最近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