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问题,杨虎觉得很不对劲:一个半大小子,竟然很早就活得不耐烦了,简直不像话。
“说说你的理由。”杨虎冷着脸,没有给好脸色。
非常意外地,陈志昌竟然不领情,而是摇摇头:“既然将军是朝廷大军,在下只求速死,理由不说也罢。”
“呵呵,小伙子不爽快!”杨虎突然笑了,而且是非常开心的笑了:“小小年纪竟然对朝廷军队不信任,真是奇哉怪也。看来你还有些来历,如果就这么把你杀了,可能难以服众。不行,你必须说说自己的理由。”
陈志昌低头犹豫了大概半刻钟,这才仰起头来说道:“家祖陈用宾,右都御使兼兵部右侍郎,曾经镇抚云南十三年。万历三十五年(一六零七年),武定县土司罗婺凤氏家族阿定谋反,轻骑直逼大理都指挥使司,向家祖索要知州凭信。”
“当时家祖来不及调动外围部队回防,只好将计就计赐给阿定一枚官印,阿定得到知州官印之后随即退兵。家祖率领刚刚赶到的永昌军队追击五十里,抓获阿克及其手下头领十二人,并且收回了武定印。”
“东林党党徒李先著,和他的学生李朴等人给家祖罗织了一个‘弃印之罪’,立即被逮捕入京都下狱。刑部员外郎黄克缵知道家祖冤枉,于是上疏营救,马上受李先著的党羽李朴等人攻击。”
“接替家祖巡抚云南的周敬松,知道滇人对家祖非常钦敬,经过明察暗访,终于明白了冤狱的根源,也给朝廷上奏从宽处理,但都被李朴等人留中不报。家祖在狱中九年不得昭雪,最后急怒攻心身亡。”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可是朝廷都是一帮东林党把持朝政,只要和他们的意见不一致,轻则免官,重则下狱砍头灭族。既然走朝廷这条线没有办法给家祖报仇,家父带着我们深入不毛之地寻求外援,于是就到了今天。”
杨虎微微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武定县罗婺凤氏家族已经被我们给灭了,也算是给你的祖父大人报了一点小仇。但是,因为朝廷奸人陷害,你就伙同外人造反,这事就大大的不应该。”
陈志昌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杨虎的说法:“将军说得不错,因家仇而造国恨,当然是我不对。可是家父、姨娘五年前就亡故了,我那个时候才十一岁,能有什么办法。参加造反,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既然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那就还有救。”杨虎看了远处蹲在地上的五千人一眼:“这里面有多少是汉人,有多少是死心塌地要造反的人,你能不能分得清楚?”
陈志昌摇摇头:“这里面没有什么汉人,都是当地土族。他们祖传就很懒惰,分明可以种植最好的香稻,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干活。他们隔一段时间就造反,就是希望打进永昌抢劫一番。”
“反正他们都明白,抢劫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可以用好多年。就算朝廷军队打过来,万一打不赢了还可以投降,甚至还能够得到封赏。这种既可以造反抢劫,又没有什么大的危险,还能够得到奖赏的事情,谁都愿意做。”
杨虎脸色一寒:“胡说八道!实话告诉你,老子既然来了,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们再想造反,老子一自律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陈志昌也冷冷一笑:“将军,不是在下小瞧你,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校尉,难道能够对抗朝廷么?你看着吧,不要说永远驻扎在这里,如果你在这里多停留三五个月,一旦回到京师就是砍头之罪。”
“朝廷?朝廷能管得了我吗?”杨虎呵呵一笑:“如果朝廷能够管得了我,我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天?”
陈志昌顿时张大了嘴巴:“你——原来你也是造反的,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军队!”
“放屁胡说!”杨虎勃然大怒:“老子是过来收复国土,什么造反不造反?这里是大明朝的国土,岂能容许一帮叛逆在这里胡作非为?古人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朝廷管不了这里,老子就过来了,难道你还有意见不成么?”
陈志昌干脆双手抱肩,连称呼的敬词也没了:“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叛逆。只要不是朝廷的军队,那都是叛逆。如果家祖在世,肯定把你们部抓起来砍了脑袋。”
杨虎飞身上马,扬鞭大笑:“哈哈哈,不错,如果你的祖父大人还在,估计这里会好一些。但是能不能砍了我的脑袋,那可难说了。”
“不过,我现在就可以砍了你的脑袋,这绝对是真的,难道你不相信?哦,对了,你小子用什么兵器?难道就是那种杀不死人的直刃长刀吗?”
陈志昌撇撇嘴:“我会用弓箭,也会用长枪。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的水平能够弄出这种直刃长刀,就烧高香了。可惜这种长刀火候不好,刀身里面杂质太多,所以一碰就断。”
杨虎一直在这里和陈志昌胡扯,当然不是闲得无聊,而是因为有另外的考虑。
现在思薛胡的主力部队部完蛋了,而且应该还没有走漏风声,所以杨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突袭敌人的老巢,彻底剿灭孟养宣慰使司境内的一切叛逆,而且要把所有的头人抓起来。
但是现在还有五千俘虏,自己带过来的三个营四千来人,根本无法把这些俘虏押送回去,同时还要兼顾作战任务。
现在只能等,等自己的大师兄霍连山派人过来接受俘虏,让他们进山砍伐柚木、开凿矿石,造船造炮。
因为杨虎现在终于知道了,如果要一举攻破阿瓦宣慰使司那边的叛乱,就必须水陆夹攻,战船已经成为接下来的主要任务。
仅仅造船根本没有用处,没有火炮就不是战船,而是民船。
要想进行大规模建造战船和火炮,没有一个稳定的基地是不行的。所以彻底稳定孟养宣慰使司,尽快恢复生产种植,才是最紧迫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