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会猜想得再大胆点,老夫昨夜就不能是在这坊内与相好的共度春宵吗?”
那真是太大胆了,简直是熊心豹子胆,司徒锡眼神怀疑地扫视了一下面前这鬓角白、不修边幅的老者,到底谁才是满嘴荒唐言,这老不正经。
“你那是什么眼神?今日一早老夫去看了眼皇榜,回来时路过这锦瑟坊,其中有老夫的一位故人。”其实他并没有义务和司徒锡说这些的,但老者觉得和眼前这个少年郎聊得颇为投缘。
“皇榜?殿试应在四月末才是啊?”
“是楚皇陛下昭示、募策的榜单,陛下向海内募粮,你前些日也看到老夫的船队了。”
原来如此,司徒锡心中了然,看方才老人从坊内出来时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应该就是和这事有关了。
“范老先生,怎的还在门前滞留,可是遇到了麻烦?”
一阵悦耳的声音自锦瑟坊中传出,飘入了门口二人的耳内,司徒锡抬眼望去,门内一位二十来岁风韵十足的女子迈着慵懒的步子走了出来,她一身丝绸红裙,仪态美艳动人、花枝招展,双腿长而浑圆,小腿隐约间还从薄纱里透出一抹雪白,让人一眼就能将她从坊间大多数腼腆而保守的女子区分开来。
“呀,好俊俏的郎君!”她走出门外,发现老者身前还站着一位翩翩少年郎,于是立马收起手中的轻罗小扇,贴近了司徒锡的身前,将身子前倾。
连忙退后半步,司徒锡被这女子似火的热情突然吓到,她外向开放得有些过分。
“花大家,这是老夫的一位小友,他恰巧路过,并非什么麻烦。”范老头微微挪动步子,挡在二人中间向女子解释,但话中似乎意有所指,说完他又赶忙给司徒锡介绍道:
“小友,这位是锦瑟坊的花大家花摇影,她也算是这琴坊的当家了,她的琴艺可堪称一绝。”
“花大家,久仰了。”司徒锡行过一礼。
“叫什么大家,既是范老先生的旧识,叫摇影就好了。”花摇影宛然巧笑。“小郎君可是来奴家这儿听曲儿的?乐坊傍晚才有演出,郎君来的有些早了。不过无事,奴家自然不会让你白跑这一遭,正好时辰还早,不若你来奴的闺中,奴亲身为你弹奏一曲。”
“这就不必劳烦了,小子只是路过此地,适逢范老便聊了两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改日再来花大家这里品曲儿。”眼看花摇影就要上手触碰他的肩头,司徒锡再退一步,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悸,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和眼前这人扯上关系。
“对了范老,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无法解决,或许可以到城东林中的独立小院来寻小子,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见到司徒锡顺着街道离开,范老头才看向身侧的风情女子,好奇地问道:
“你认识他?”
以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她是不会随意和旁人搭上话的。
“都言召国九皇子生性孤僻,喑哑诡异,遇人便退避数里。今日一见,方觉得情报也是个不靠谱的东西。”
“他就是召国质子?”范老头心中一惊。
……
淮明公钟离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自小在楚国军中历练长大,年纪轻轻继承了父亲爵位的他在战场屡立战功,令敌人闻风丧胆,他那本因为世袭而降低一级的淮国公爵位也很快重新回到钟离家的名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钟离昧的统率力愈来愈强,战功也不断积累,加官进爵自然是免不了的,三十岁时他就当上了楚国正三品南卫大将军,楚皇还特意恩准他的爵位可以不降级世袭,并加为“明公”二字。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淮明公近年来对于战事愈发的不上心了,他甚至屡次上书乞求卸任领军一职,但是每次都受到楚皇的驳回,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强求,但却把该履行的职责都分给自己的下属,不再去管。
淮明公不喜欢交友,也不爱游山玩水。
他虽是将领,却酷爱读书,因此他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家里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但是今天他却难得地召集了自己的一众幕僚。
“春三月,煊安淫雨,天投虹蜺,永思厥咎,在予一人……”
一处书房内,一众六七人正坐在纹着雕花的地衣上,围在淮明公的书案前,他们清一色的都是些中年男人。
而坐在主座的那人身穿锦袍,虽人到中年,但因为经常打理的缘故,他脸庞干净清洁,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都看看吧。”淮明公将手中折子丢到桌上,左手的食指在身下那把铁力木高脚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这是罪己诏?可是既然在公爷手里,上面还没有印章的痕迹,看来此事还没有敲定。”左侧一个儒袍谋士抚须分析。
“如今黎国使团来访,倘若陛下真要下罪己诏,也定然会推到他们离开之后。”右侧又有一位幕僚补充。
“今日早朝,关中一些世家也借此事向陛下施压了。”钟离昧揉了揉眉心,后颈放松靠在椅背上。“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想帮陛下把虹蜺一事给解决了,为之奈何?”
听到此话,底下众人面面相觑。
“公爷,天意恐是难违啊,连观星院都没有办法,我等……”
“动脑想。无论如何,月底前都要把此事摆平。”钟离昧的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