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下暗了下来,乌云浓浓地翻涌出墨色,是风雨来临的前兆。
顷刻,如断线的雨珠重重砸在车窗上,我心头没来由地感到压抑。
“明天有场音乐会,季佳芮所在的乐团也在受邀出演之列。”楚庭在委婉地试探我的意愿。
但我一直觉得我是个俗人,过于阳春白雪的曲子又哪是我这种下里巴人能欣赏来的?
快看到楚家大门了,我正准备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时,我的视线往前撩了一眼,心口顿时一窒。
但还没等我开口,楚庭就已经踩了急刹车,神色蓦然变冷,浑身散发出低气压。
“要把车直接开进院子里吗?”如果开进院子的话,那我们就只能从正门进去。
只是……
“要不然我就先待在座位上,哪儿也不去。等你把事情处理好……”
“不用。”楚庭转动方向盘,打算直接把车开进院子里。
车灯在雨雾中呈现余晖的淡色,直接照亮了长跪不起、纤细瘦弱的一抹身影。
唐听露下意识抬起手去挡那刺眼的光线,却根本没有动作想着躲避车子,而楚庭更是直接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楚庭!”我的头下意识偏向一旁,紧紧地闭上眼睛。
暴雨如刷,敲打在车窗上。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唐听露瘫软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
我正想睁眼,一件西装外套却盖住了我的头,楚庭的声线平稳:“等我一会。”
唐听露身穿红色的吊带裙,但是裙摆上已经沾染了尘泥,长发披在圆润的肩头,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一见到楚庭,她立刻扯上了楚庭笔直挺括的西装裤腿,水汪汪地睁着大眼睛。
“楚庭哥哥……”
“让开。”楚庭一脸的不耐。
“楚庭哥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唐听露哭腔隐隐。
退婚那一天晚上,唐听露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在a市商圈里完完全全抬不起头来,现在大家都笑她是被楚庭玩剩下的女人……
院子周围种了一圈荼靡花,花期将过,花瓣呈现淡淡的粉色。
水珠从长柄伞的黑色缎面蜿蜒出雨痕,却没有为唐听露遮蔽出一方天地。
唐听露的姿态放得很低,又是认错又是求饶,恳求着楚庭高抬贵手。
她又把自己的领子往下扯,露出一大片带着红印的皮肤,这都是唐咸则暴打的痕迹。
这些天来,唐咸则一直把意汀走下坡路的原因归结到唐听露身上,对她非打即骂。
楚庭嘴角弯出淡淡的弧度:“胡家小公子最近不是追你追得正紧吗?”
那位肯定比楚庭更懂得怜香惜玉。
而且既然唐听露攀上了他那根高枝又何必再回来吃回头草?
唐听露的神色变得惨白,着急忙慌地解释:“我跟他没有多大关系……楚庭哥哥,这些日子都是我父亲一直逼着我去各种场合逢场作戏,我也不想去见那些人……”
她想起今晚来的真正目的:“楚庭哥哥,念在我们认识那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意汀也放过唐家好不好?”
唐听露的膝盖已经跪得通红了一大片,拽着楚庭的衣摆不肯松手。
我开了雨刮器,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楚庭仍是面无表情,现在在他面前,唐听露和一根木头桩子没啥区别。
“意汀破产和我有什么关系?”楚庭反问。
唐听露瞪大着眼睛:“断流资金、打压限渠……”不都是只有他楚庭才能做出的事情么?
“意汀既然都跟我没关系,唐小姐现在是不是求错人了?”楚庭加重语气强调着,“还是唐小姐觉得我会怜香惜玉?”
“可明明……”意汀突然之间大盘跌落,谁都知道这和楚庭脱不了干系。
但唐听露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意汀苟延残喘了好几天,还是走上了破产的道路。
而楚庭现在的态度又摆明了想和唐家划清界限,不想惹上这身腥。
唐听露握紧了拳头,脸色如调色盘般精彩。
她都已经跪下来求楚庭了,为了唐家她都做到这份上了……可为什么,楚庭还是软硬不吃?!
一定要把她往死里逼!
我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上,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只能根据他们的神情来判断事情的进展。
楚庭往回看过一眼,和我的目光正对上。
他无声做着口型。
好像是让我安心。
大雨浇灌,像是要筑起万丈高楼。
“明明什么?”楚庭含笑问着唐听露,眼里却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