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吸鼻子:“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我总不能带那么大一活人来生生碍你的眼吧?而且爸这事就算是件大事,那也得尊重他老人家的遗愿,就不让那么多陌生的人来送他了。”
至于我和楚庭的关系,说起来都别扭。
但我心里倍儿清楚,那肯定不算男女朋友关系。
母亲冷哼了一声,絮絮叨叨:“平时没见你那么听我的话。”
她欲言又止,旁敲侧击问我:“你奶奶那套四合院,现在怎么样了?你和秦朗离了婚,他净身出户,那套房子你总能拿回来吧?”
四合院是奶奶留给我的嫁妆,那名义上就归我所有了。
放在平时母亲肯定不会过问这种小事,今天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但那房子……我支支吾吾着想糊弄过去:“那四合院现在还好好在我名下呢,哪天你想过去住了,您就和我说一声。”
“真没哄人?不是在拿我寻开心?我前段时间怎么听说你把那四合院一转手卖了一百万出去?你奶奶留给你的嫁妆,你就这么急着变现?”母亲要不是行动不利索,估计也早像覃释一样操起拐杖往我脊背上招呼。
“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不实消息……”我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底气些,“在这件事上我还能骗你不成?”
“还有你现在那个男朋友我也不满意,你找个时间赶紧给我分了。”母亲从怀里摸出一张报纸,塞到我手里,脸上依旧没个好脸色。
“你可以说我独断主义,甚至说我蛮横也无所谓。但我和你说过,你爸当年的死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就是遭报复了,才会有那么一场飞来横祸。所以楚家的人,你少接触,能断舍离的趁现在没深陷下去就断干净。”
那份报纸已经上了些年代,边缘都卷起来了,看得出来时常被人摩挲。
报纸的第一面正中就是一则车祸新闻,年月日都能和我爸当年出事的时间对上。而新闻上更多的细节,都指向了一位肇事逃逸的司机。
当年撞到父亲的就是一辆普通的轿车,而当时出事的那个巷子口又处在路边监控拍不到的死角,只隐隐看出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司机头上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把父亲撞飞了一次后,司机又狠狠踩了一次油门,轿车完全从父亲的身体上碾压而过。
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下了暴雨,冲刷着柏油路上的血痕和浓重的血腥味。
而司机肇事逃逸后,一路把车开到了一个偏僻山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天路滑,轿车坠崖而毁,警方还从驾驶位上扒拉出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起交通事故太过惨烈,肇事司机被确认身亡,而且没有亲人在世,对我们一家做不到赔偿,所以最后这件事大有不了了之的意味。
但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咬定,当初指使挑唆司机干出这事来的一定另有其人。
是因为父亲动了旁人的奶酪,所以才会迎来如此惨烈的下场。
我反反复复研究着报纸上的一字一句,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片大铅板。
我无声地抱了抱母亲,才发现她这几个月来消瘦得厉害,身影也开始慢慢佝偻,都快没了当初泼辣威风的劲儿。
“妈,我知道你很难过。可爸这件事,和楚家有什么关系?”又和楚庭有什么关系?
母亲的音调一下拔高,变得尖锐:“陈娇,你是不是忘了你究竟姓什么?上面这个人!!!”
报纸快被她戳烂,也难掩她语气的义愤填膺,“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当初他给楚家当过司机!”
“哪个楚家?”a市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楚家,怎么偏偏就让我疏远楚庭?
母亲又愤怒甩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男人的合影,肩膀互搭着,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亲密。
而上面其中一个人就是我父亲。
至于另一个人,我没见过。
“楚慢寅,当初和你爸爸一起考公、做官的。一开始楚慢寅还和你父亲称兄道弟,落魄时也是你父亲一直在接济他。谁想到这个人会如此的狼子野心!举报你父亲非法贿赂不止,在你父亲出事的第二天就接替上了你父亲的职位!”
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简直无缝衔接,要不是早有预谋,谁能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肇事的祸首,母亲认出来他给楚慢寅当过司机。从楚家辞职后,他才喝了酒跑到大马路上来撒疯的。
我想着楚家的族谱和关系网:“可是楚家没有这个人。你说的楚慢寅怎么着也是政界人物,而楚家从爷爷辈开始就一直从商,都没有人跨界从事其他行业。”
那这两件事情,母亲究竟是怎么强行联系在一块儿的?
母亲撑着黑伞,握着金属伞柄的手关节都泛了白,语气也连带着冷了起来:“反正我的话就说到这儿,那你要真不想和那个叫楚什么的人断干净,也随你自己去。但是丫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对着起你爸吗?!”
“妈!你这不是在无理取闹吗?”我留在楚庭身边,怎么就对不起我爸了?
当年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没查出个水落石出,母亲凭什么咬着楚庭不放?
凡事都得讲究个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