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将士从隋末以来,近乎连年征战,该休养一下了。”李承乾摆了摆手,道,“而且如今大唐也才刚刚走完灾荒年,大唐子民也该享受两年的太平日子,怎可因为本王再将大唐拖入战争的漩涡?
如此这般,实非本王之愿。”
这话说得,大唐真要对吐谷浑动手,他能跳起来骂人。
不过这话听在魏征的耳朵里,就很受用。
他是真的关心老百姓的生活,所以也不愿轻启战端,刚刚那话不过是他试探李承乾罢了。
而李承乾作为看过几本书的人,还不将其拿捏得死死的。
“殿下宽厚。”魏征道,“那殿下当如何?”
“放他回去,便是我对慕容伏允的交代。”李承乾说道,“之前一战,慕容伏允损失寥寥,而直到现在我也没有透露过达延芒结波被生擒活捉的消息,也能维系他们的脸面,大家且这么糊涂的过着吧。
而且,等达延芒结波回去,慕容顺自会抓住这个机会,到时候,便是我低调发展的时机。”
他这话,忽悠谁都不够,更遑论是魏征这样的人。
不过魏征也能理解,李承乾怎么可能把什么计划都告诉他?
行大事者,谁人会将计划全盘托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便是这个道理。
李承乾自然还有更加缺德的招数对付慕容伏允,只是他不会说而已。
“既然殿下知晓此间处境,老臣就不再多言。”魏征说道,“老臣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李承乾倒是有些好奇,魏征这人说求字可不容易。
“听闻勇山埋葬的都是为了大明王廷而战死的勇士,老臣想去祭拜一番。”魏征道,“之前去过,不过守山的将士却说,非大明王廷的子民不得上山,没办法,老臣只好来找殿下了。”
这倒是让李承乾很意外,勇山?魏征对勇山感兴趣?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魏征开口了,李承乾倒也没有拒绝,便将事情交代给了刘三。
而就在魏征要走时,刚刚操练结束的房遗爱等人找了过来,看到魏征也在,连忙施礼。
不知道房遗爱是哪根筋搭错了,当即便说道:“魏公,小子也能和亲的,要不魏公跟陛下说说,嫁妆看着给就行。”
“对对对,还有我。”李景仁他们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这段时间,大家都知晓了李承乾为了解决山谷的物资问题要和大唐和亲,虽然怎么看,李承乾都不亏。
即得了媳妇,又捞了好处。
但众人就是为李承乾不值得。
在他们眼中,他们的王,当是世间仅有的少年英才,和亲就是委屈了他们的王。
魏征闻言,倒也没说什么,笑了笑,道:“刚好,你几个小子,带老夫去勇山瞅瞅。”
这就抓了壮丁,刘三倒得了清闲。
不过房遗爱还是先看看李承乾,见李承乾点头后,这才带着魏征去了勇山。
魏征之所以想去勇山,不过是因为好奇。
他发现大明王廷的众人,最崇拜的人是李承乾,最崇拜的地方却是勇山。
而且好些人的言语中甚至直言不讳的表达着想死后葬入勇山。
这就让他很好奇了。
这几天的接触,他已经发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比如食堂。
所有人都在食堂就餐。
其实就餐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异族人竟然比汉人更讲规矩。
队伍井然有序,哪怕是老人孩子都老老实实的排队。
再就是做工。
不管是在做什么的人,都是十分的卖力,没看到一个偷奸耍滑的。
最后,便是自信。
这种自信是最让魏征无法理解的。
你说,一群都被别人堵上门差点儿屠城了的家伙,咋就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
就算好些缺胳膊少腿的家伙,那也是一脸的骄傲。
一开始魏征担心触及到别人的伤疤,都不敢轻易的提及胳膊腿儿的事儿,谁知人家却是大大咧咧的拿着自己的缺胳膊断腿打趣。
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态度,让魏征疑惑不已。
最终,他将目标盯向了勇山,因为这些人只要提及勇山,都是一脸的神往。
当然,哪怕魏征上了勇山也找不到答案。
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其实在李承乾看来很简单,两个字就能解释一切,希望。
只有大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才会如此。
而这份希望,正是大家一次又一次冲破难关争取回来的。
魏征没有参与过,怎会了解?
从勇山下来的时候,魏征问道:“你们几个小子,不打算回去了?”
“回去?”房遗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干嘛要回去,魏公,你看到我这勋章没?”说着,房遗爱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魏征看过去,说道:“老夫倒是见大家都有这东西,上面都是各自的名字,还以为是身份名牌,怎么?有何讲究?”
“这可不是什么身份名牌!”房遗爱当即说道,“这叫同济勋章,是我们同舟共济的见证,以后都不会再有了,这是绝版!佩戴这勋章,我们见了殿下都不用行礼!”
魏征一愣,这他倒是不知道:“取下来给老夫看看。”
“这可不行!”一听这话,房遗爱当即用手捂在了自己胸口上,若是长得再清秀些,活脱脱一副被人侵犯了的黄花大姑娘的模样,“命能给,这个都不能给,这是我们的荣耀,这是我们同舟共济的见证!”
他这话倒是把魏征听呆住了,有这么重要么?再看看其他人,其他人瞬间也是这个反应,生怕魏征动手抢一样。
看到这一幕,魏征好像懂了,李承乾在给他们灌输一种思想,至于说这种思想是什么,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但这种思想却是让大家紧紧的抱成了团。
当下,他又试探性地问道:“真不回去?老夫可告诉你们,此番陛下赏赐可是很丰厚的,就连李安仁都因此加官进爵了,你们回去后,陛下的赏赐可想而知。”
“左右不过是特进出身。”房遗爱说道,“那算什么,魏公,小子如今也是百夫长了,这可是小子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都是凭本事挣来的,不比那香多了?
殿下有句话没说错,惦记着家里的那点儿东西算啥好汉?真正的好汉都是自己去拼,自己去挣!不久的将来,小子何不能因功封爵?”
魏征又看向了其他人,李景仁当即说道:“魏公莫要看我,我也不回去,房老二都能当个百夫长,我能比他差哪里去?”
“你小子欠揍是不!房老二是你喊的?得喊我官职,明不明白。”房遗爱立马还击道。
李景仁那个憋屈啊,当下拱手道:“百夫长教训得是。”
没办法,入了军,行军法!
哪怕是少年军也是如此。
魏征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千,昔日里在长安的那些纨绔子弟,到了这里,好像都成才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没让自家的那小子也来了。
他家情况比较特殊,长子还小,今年十岁不到,次子还没影儿,也就没跟着掺和。
再说了,就他的为人,掺和不掺和李二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弄了我把我家那小子也送来,你们几个当兄长的,得照顾着点儿。”魏征留下这么一句话,也就离开了。
别的不说,这地方绝对是一个成才的地方。
虽然条件差了些,但别人能坚持下来,他相信自家那小子也行。
有些时候啊,亲身体会一番未必就比不上书本上的知识。
房遗爱等人一脸蒙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情况啊这是?
魏叔玉那可是老魏家的嫡长子,也送来?
几人面面相觑,便也不再多言,急忙跟了上去。
魏征则在前面打量着入目的一切。
日月山很穷,相比长安而言,这都不能用穷来形容了。
但日月山又很富有,他们的自信和骄傲都是洋溢在脸上的,这种精气神儿,满大唐都找不到几个。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魏征流连忘返。
他喜欢这里,毫不掩饰的喜欢。
就这种氛围,这种状态,比待在富饶无比的长安城都舒服!
可一旦想到长安城,魏征就头疼。
此番回去,他还不知道要在朝堂上和多少人交锋,说是舌战群儒也不为过。
毕竟,知晓了李承乾的用意,他是真想促成和亲一事儿。
可没有亲身来过这里的人,怎能明白李承乾和亲的深意?